山西,太原。
一面容极好的女人穿出了整个山西都没有的洋气,一身白色连衣裙在裙角布着花边,手上撑着白色洋伞,当阳光照射而下,洋伞中透下的光正落在此女子白色手套上,尤其是走路时扭动的两步,硬是扭出了与整个山西完全不同气度。
“小姐,应该快到了。”
女子身边站着十数家丁,还有身体强壮者背枪拎棒的跟着,也是,这年月不太平,没有这么多人跟着,还真不一定敢出门。
“确定么?”
“小姐,这我们哪儿知道,只知道有贵人进了太原,连严老西子都给惊动了,不是您听说了许家到此,才一定要过来看看真假的么?”
这位小姐此刻却高高扬起了下巴,终是从嘴里说出了一句:“我还是不信!”
太原,城西,这地方一看就不太富裕,没有宽门大户,一栋栋房屋挨的紧凑立在城中,门口壕沟旁还有在清晨拎马桶随意倒在街边的百姓。在那个年月,别说是将马桶里的赃物倒在街头壕沟,就算是当街蹲下,手握草纸,前面机枪扫射后面炮火连天都属于正常。
这里还有个趣闻,解放以后不让在街头拉屎,北平的百姓那个骂,个顶个高声呼喝:“大街上不让拉屎,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就是那个年月,也难怪有钱人不想和穷人住在一起。
而这位身穿白裙的小姐,今日贵足踏贱地,只是为了验证心中的怀疑。
因为她姓余,闺名秋兰。
她是几年之前到的太原,逃一样从东北奔至北平,又从北平到了太原,可许家人继续奔赴陕北时,他们却说什么也不愿意走了。
这儿可是太原,陕北怎么和这儿比?
再说为什么非得听那个奉军逃兵的话?
更重要的是,余家老爷子到了太原就病了,对儿子的忧思、对时局的焦虑、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着急,让整个余家都变得群龙无,只剩下了余秋兰苦苦支撑。
或许太原真是余秋兰的福地,她刚到此地,就被一位团长看上了,曾创下一日之间五位媒婆同时登门的壮举,成箱的金银只为一人求亲。
那种荣光,哪是许家窝棚能比。
余秋兰没有选择的余地,也许是她根本就不愿意选,家里需要一个有权有势力的男人支撑,就这么在父亲的病房前默默低下了头,自觉委屈的、像是终于跟命运妥协了一样,从此穿着一身大红踏出了房门,成了团长。妾室!
对了,现在不叫妾了,叫姨太太。
她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认了也就算了。
可没想到那位团长还真不是仅图美色,竟将她当成了掌中宝,无论出席什么样的场合、宴会,都得带着,这也就拓宽了余秋兰的视野。
但这视野拓宽的有多痛苦,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只是余秋兰不喜欢军事,毕竟行伍之人嘴里的战事以‘败绩’居多,热河——败、察哈尔——败、长城守卫战——平,女人本来就慕强,又怎么听得了这么多败绩?
尽管她打不了仗,也上不得战场,可听说了这么多战场的败绩后,依然能抬起高傲的头对那些失败者投去鄙视的目光,好像多看你一眼,都像是侮辱了那双眸子。
直到有战胜的消息传来,聚集在一起的军官太太们才摇着蕾丝扇、穿着旗袍在麻将桌上说了一句:“我就说不能一仗也打不赢么,那也太废物了。”
当时余秋兰还在笑,可那句话之后,她算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哎,到底哪位将军打赢了?”
这个提问在麻将桌上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听说,姓许,不过可不是什么将军,是个连。营长,说是东北人,从察哈尔率领一支人马直入热河,和‘挖坟’在赤峰后方打了一场大胜!”????姓许、东北人,这两个关键词被说出来那一刻,余秋兰便用目光彻底锁定了说话的那位官太太,跟和她有什么关系似的问了一句:“叫什么知道吗?”
“好像。”对方好像真不记得,又像是记忆错乱的说了一句:“许静宇。”
余秋兰这颗心就跟躲过了什么坏消息似的终于放下了,还常常出了口气,尽管情绪已经正常,但脸上的表情却能证明刚才她的心情。
“什么啊!人家分明是许朝阳和杨静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