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他家七娘好哄了。
小醉微醺之后,一夜好眠。
七娘虽不能饮用郎君们喝的酒,但一小杯西凉葡萄酒下肚,也足够她酣睡到天明了。
李白进屋时,瞧见人还赖在床上,笑话她:“等你起来,龙舟都划到安陆去了。”
七娘从被子里探出头,发顶还翘起两根呆毛:“才不会,我很快的!”
“对对对,我作证。”李白背身立在外间,赏析着墙上一副文人画。不一会儿,七娘便穿好衣服披头散发地出来了。
七娘伸手:“剑!”
李白扶额:“先坐好,扎头发。”
小女娘当即乖巧入座。
她这双手学剑技倒是灵巧,侍弄起头发来却完全没开窍。李白迫不得已,只得每日晨间化身为七娘的梳头婢子。
仍旧是简单的双垂鬟髻,眉心点上花钿。眼瞧着时辰到了,李白抄起两块糕饼,扛着七娘便奔向邸舍(旅店)外。
盛唐时候的邸舍遍地开花,其中,以紧邻驿馆者为最佳。
究其原因,自然是因为驿馆属于宫办性质,等闲人住不得。
全大唐每三十里设一驿,从两京最高规格的“都亭驿”向下森严等级,统共千余座。只有公差或是官身的游者,才有资格一住。1
李幼成昨夜就下榻在驿馆内;
而李白师徒俩住在隔壁。
李白卷着七娘风风火火赶到邸舍门前时,李幼成已侯了小一会儿。
不等二人出声,他就凑上前压低音量:“今日怕是要出事。邗江上负责天子镜的造镜工匠不知犯什么迷糊,把铜的配比调错了。铸出来的镜面模糊不清,锈蚀重重,根本没法上贡长安。”
这天子镜也叫作“江心镜”。
因每年五月初五,在扬州邗江江心铸造而得名。
扬州铜器多。其中,官铸铜镜更是备受李唐皇室青睐,不然也不会每年端午都选了扬州来博这好彩头。
可以说,单一项铸镜业,就养活了扬州数以万计的生民。2
而今活招牌在大庭广众下砸了,确实不是小事。
李白摩挲着下巴,忽然福至心灵:“我记得,扬州大都督是宁王殿下?”
李幼成怔愣一瞬,反应过来:“是了!这事……实在有些赶巧。”
宁王李宪,乃是先皇长子,当今陛下的长兄。
当初册立储君时,宁王与陛下皆为热门人选,且宁王的嫡长子身份更符合封建礼教的秩序。就连睿宗都头疼时,宁王却急流勇退,力拒储君之位。
为了让位,他还兢兢业业天天装哭。
死后便被李隆基追谥为“让皇帝”。
这对皇家兄弟的感情应当不错,宁王如今身兼数职,高踞要位,有人想要从中挑拨离间也是常事。
李白一路小声分析,仔细求证,最后认定:“陛下当不会疑心宁王。此事闹不了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