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
当天晚上,杀手到访了纽约长老会医院。
先是女人的尖叫,然后是一声枪响。
好消息是这个凶手并不是一个熟练工,在被人发现之后他惊慌地逃走了,只胡乱打了一枪,那一枪并没有立刻要了斯图尔特的命。
坏消息是,那一枪并没有立刻要了斯图尔特的命。
血泉从斯图尔特头上的弹孔里激射出来,剃掉他的头发成了难事没因为根本没办法按压他的头部。平时暴露脑部可能需要三十分钟,这一次不到三分钟融恒就打开了斯图尔特的大脑。
他们进手术室的时候已经有人联络了斯特兰奇医生,他承诺立刻赶到,但融恒知道这是没用的——他赶不过来的。
这件事情压在她的头上——也只能压在她的头上了。
七岁的孩子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血,那些血大量的从受损的动脉伤口处
不停的涌出,甚至溅到融恒的脸上和手术镜上。
到处是血,甚至已经淹没了器械。按压出血点不管用,用棉球封堵也不管用,孤注一掷的融恒试图随便找个地方缝一针,当然也失败了。
血漫过了颅骨边缘。
但突然,术野清晰了。
眼前浓稠的一片红突然变成了水样,接着澄清,然后完全成了清水。
那是静脉补液。
在她拼命想要为斯图尔特止血的时候,他身体里的血已经流干了,此时在他体内循环的不是为人熟知的红色液体,而是清澈的静脉补液。
七岁的孩子,身体里的血,这么少啊。
到这时,融恒抬起头来,发现手术室里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她茫然的环顾,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停手了,过于寂静的耳畔此时缓慢的开始有其他声音涌入耳道,她听见监护仪不间断的长长响声开始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
哔——
它一直这么响。
显示屏上全是没有波纹的直线。
她的大脑好像停机了,牙齿打颤的声音和监护仪的“哔——”交织在一起,不知道谁更吵。
她动弹不得,直到麻醉医师拉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的拉走,她才踉跄的跟着她一起离开。
她可能跟自己说了什么,但融恒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脱掉手术衣后,刷手服早已被渗透手术衣的血浸透了,湿湿黏黏的沾在人的身上,把那死亡的颜色也一起贴在人的身上。
融恒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尖锐的耳鸣在她耳边响起,违和感如同针刺不断折磨人的神经。
融恒抬起头,一个棋盘正悬空放置在高处。
白子已经生路尽毁,回天乏术了。
但这场棋局并未结束。
白子还有一枚活棋——岌岌可危,已经被三面包围住了。
想,快想!
这颗棋是谁——这颗棋是谁!
蔡医生从长凳站起来,僵硬的脚步由缓到急,最后狂奔起来。
海伦。
她看见了这场凶杀的全过程,那个杀手是个新手,他会害怕,会慌乱,他会担心海伦的指认,从而折返灭口。
她冲进病房,海伦女士果然还在那里。
她吓坏了,惊魂未定,看到开门的是融恒稍微松了口气。
“蔡医生,是你。”她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得暂时离开。”说着,她扶着海伦站起来,但不回答
她的任何问题,只是说:“别害怕,把这当成一场捉迷藏,我会带你获得胜利的。”
走出病房之前,她问海伦:“你给你的丈夫打电话了吗?”
海伦:“很晚了,我想他可能休息了。”
融恒:“请打一个。现在,马上打。请。”
海伦拨通了电话。
“约翰,是我。对,发生了一些事情。”
威克先生说他会尽快赶来。
融恒:“确切时间。二十六分钟够吗?”
电话里传来了金属装置的声音,威克先生说:“十分钟。”
后来她知道了,那是手枪上膛的声音。
·
杰森:“你当时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