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一大早,袁广便急匆匆进宫,没想到他到和政殿之时,范新允与徐松石两人也已经在和政殿侯着了。
至于袁黎生和元则礼,二人伤势过重,不便移动,只得告假在家休养。
袁广自然能看得懂赵桓眼里的意思,他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恨不能将心都掏出来给在场所有人瞧瞧,又仿佛瞬间就老了十岁。
徐松石瞧见袁广这模样,只觉得简直是大开眼界,不愧是在朝堂浸淫半生的老狐狸,这演技已然是炉火纯青。
“行了,朕就随口一问,”赵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嫌弃,顺着袁广递的台阶往下,道,“若朕连这么简单的离间之计都看不出来,那还做什么大邺天子?”
袁广深深拜地:“多谢圣上!圣上圣明!”
说着,赵桓又扭头去看范新允,道:“回轩,你入朝堂不久,其中的弯弯绕绕还是要多与你祖父请教才是。”
范新允不动神色地去看徐松石,发现对方没什么反应,他压住心底的怀疑,只好顺着赵桓的话应了下去,恭敬道:“微臣谨遵圣上御口之言。”
赵桓点点头,又回头去问方常,语气自然的将话题转开了:“方常,前几日宫里传说那个被青州百姓称为“女菩萨”下凡的女娘叫什么来着?朕忽然有些记不得名字了。”
“回圣人,那位娘子是元则礼,元大人的妹妹,名唤元婉仪。”
“噢,对对对,元婉仪,”赵桓恍然大悟。
他重新将头扭回来,看向底下众人,笑道,“此次赈灾朕对你们几人的表现不甚满意,念在你们一心为民,朕也不追责了,将功抵过。”
“至于这位元家娘子,倒是有些不凡,朕合该封赏,否则就是让百姓寒心,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圣上英明!”范新允与徐松石彼此对视一眼,心里对这事心知肚明。
此次青州赈灾,元则礼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主薄能跟着同去,想来不过是赵桓想要多培养些人,看中元则礼后想要替他铺路。
却怎么也没想到,元则礼被袁黎生连累,失踪数日,错过了立功的好机会。
而众人也没想到,元则礼亲妹会领着人去青州,更是主动献粮替青州解决了燃眉之急,救百姓于水火。
无论封赏什么,这圣恩落在元家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
时值午时,日头正好,清风微扬。
长乐巷,袖玉堂。
沈宴手托下巴,撑着脑袋看向赵瑾棠,眼神专注而温柔。
“看我做什么?”赵瑾棠放下手中的热茶,抬眸回望,将眉梢轻轻往上一挑,下意识摸了摸脸颊,问道,“脸上有东西?”
沈宴摇头,嗓音含着笑:“没有,就想看看殿下。”
赵瑾棠:“……”
如此直白的话让赵瑾棠手上的动作不由得顿住,她轻咳一声,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主动避开了沈宴的视线,“阿兄还在病中,这么着急让人叫我做什么?”
“前些日子我与安王见了一面,”沈宴接过赵瑾棠手中的茶壶,主动替她斟茶,低声道,“殿下可知道他说了什么?”
赵瑾棠怔然:“小八?他能说什么?无非是些游湖踏青的趣事儿罢了。”
先帝血脉子女众多,但夭折的也不在少数,除了赵瑾棠与赵桓之外,如今尚在人世的就只有安王赵睿,以及已经出嫁,常年在封地的两位公主。
说起自己这几位至亲,赵瑾棠的脑海中又不由得浮现出一道娇俏人影来——赵婉。
赵婉乃是大邺当今天子的同胞妹妹,赵桓自小便十分宠爱这个妹妹,要什么给什么,将人宠得无法无天。
本该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公主最后却死于非命,她的死更是成了肃王谋逆谣言四起的导火索。
而今仔细想来,当初赵婉的死恐怕也不简单,与赵桓也脱不了干系。
也许对于赵桓而言,就算是同胞至亲又如何?一条人命而已,有价值便利用。
为了至尊之位,一切都值得。
至于当初赵桓为何会选择利用肃王兄登上皇位,而不是选择安王,也只是因为安王的母妃没有强大的母族撑腰,也不受宠。
正因为如此,才没有人愿意相信肃王赵珩是真的不贪恋权势,只想做一个闲散王爷。
连她自己,最后也逃不过被怀疑猜测的宿命。
沈宴抬眸,定定地看向赵瑾棠,似乎是不想放过她的任何情绪,只几秒,他便开口道:“昭国有意与大邺联姻,若是不出意外,九月底昭国就会有人来了。”
闻及此言,赵瑾棠纷飞的思绪慢慢回收,她面上多了些惊诧之意,眼前又断断续续地闪过许多片段,冰冷的手触碰皮肤的感觉记忆犹新,让她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殿下?殿下?”沈宴皱眉,探手握住赵瑾棠的手腕,再次开口,“殿下,你怎么了?”
温热自掌心传到皮肤深处,赵瑾棠恍然,她回过神来,轻轻摇头,将这些混乱的记忆打散。
赵瑾棠蹩眉,语气很是困惑,道:“联姻?上官尧这是又想做什么?”
赵瑾棠与上官尧,二人自战场相识,是惺惺相惜的对手,亦是你死我活的宿敌。
在昭国皇宫的三年,赵瑾棠对上官尧有了更深的了解,此人阴险狡诈,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被她断了腿后,性格更是变得阴晴不定。
初入昭国时,赵瑾棠原本以为上官尧会将自己抽骨扒皮,毕竟,他对她恨之入骨。
谁曾想,上官尧只是命人将她关入宫室,给她下软筋散,又故意断了她的水粮,饿着她,折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