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他正半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个小白酒杯轻轻晃动,似乎在权衡什麽。
“江总,你我都清楚,盛视传媒能有今天靠的全是孙小姐,如果没有孙小姐,盛视传媒不过是一副空壳……”
“买椟还珠,怎麽看也不像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对吧?”江柏说。
根据盛视传媒与南苏文化签订的对赌协议,在今年第二季度结束前,如果盛视传媒不能完成合同数目,便要以南苏文化当初购买盛视传媒股价的三倍赎回南苏文化手中的股票。
而现在,第二季度即将结束,盛视传媒连当初承诺的保底金额都没有完成,对赌失败已经是板上钉钉。
由于孙家人的疏忽和法律意识淡薄,这笔巨额债务几乎将全部落在他们头上,孙书意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现如今,要将所有债务一笔勾销是不可能的,盛视传媒里主导这次对赌的人早已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孙书意想活就只有两条路:
一,鱼死网破,直接做破産申请,孙书意退圈,江家人坐牢;二,断尾求生,认下这个闷亏,以图来日。
孙书意现在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此时退圈无异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以后还有很长的路,没必要现在就把自己逼死。
可认下也有认下的方法,若是傻乎乎地直接把债接了,以她现在的资産,就算全部变卖也堵不上那麽大的窟窿。更何况她是公衆人物,一旦卷入债务危机,商业形象受到影响,对她的职业生涯来说是毁灭性打击,
江柏给她的方案是:以原价赎回南苏文化手中的股票后卖掉盛视传媒,余下欠款分批偿还。
这样既能保住她的职业生涯,为了让她能还上钱,南苏文化也不会把她往死里整,反而能为t她提供一些保护。
前提是南苏文化同意的话。
是要金子还是要摇钱树,以江柏对他父亲的了解,南苏文化大概率不会拒绝。
是的,如今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人正是南苏文化的老总江建群,也是江柏的——父亲。
精于算计如江建群,不会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放下酒杯,漫不经心道:
“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您说。”
听他愿意松口,孙书意赶忙道。
江建群停了下,将视线落到江柏身上,幽幽开口:“我的条件是——你,必须放弃在江家的继承权。”
孙书意愕然,漂亮的眼睛不自觉睁大,惊诧地看向身旁的江柏。
对于这个父亲,江柏其实没什麽感情,他不到三岁时父母就离婚了,母亲独自抚养他长大,这麽多年,江建群不曾来看过他一次,更没有联系过他,如果不是有一层血缘关系在,他们之间跟陌生人没什麽区别。
他之所以接下这个案子,不是觉得自己能凭借与江建群的父子关系讨到什麽好处,而是他懂江建群的唯利是从,有信心说服他。
南苏江家家大业大,族人子弟衆多,在江柏这一支里,他是长孙,就算江建群二十多年来对他不闻不问,族人也会为他保留属于他的那一份家産,直到他愿意接手。
以江建群的冷漠,怎麽会允许已经落到自己头上的好处再分出去,他手里那些帮江柏代管的産业是绝无可能再吐出来的。
虽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江家的家産,可这话从江建群嘴里说出来,仍多少有些讽刺。
江柏似是极轻地笑了一声,回答:“成交。”
孙书意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嘴唇翕动,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江建群走后,孙书意面色凝重,几次欲言又止。
“江律师……”
见她愁眉不展,脸色反而比来时更差了,江柏不在意地笑笑,“孙小姐,事情谈成了你该高兴才对。”
在明镜湖那次正式见面前,孟良曾向她透露过江柏与江建群的关系,她找上江柏也正是想利用这层关系最大程度地保障自己的利益,可她没想到江柏会为此放弃江家的继承权,为她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孙小姐吃饱了吗?吃饱我们就撤了?”
江柏擦擦手站起来,似乎今天的饭局对他来说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饭局,没有发生任何特殊的事。
此时的孙书意还沉浸在震惊、愧疚与难以置信里,她魂不守舍地站起来,浑浑噩噩地出了餐厅。
走到餐厅门口时,江柏问她怎麽回京南。
“司机待会就到。”
孙书意怔怔说完,恢複了一点神智,问他:“你呢?”
“附近就是地铁站,我待会儿坐高铁回去。”他转身欲走。
“等一下……”
孙书意叫住他,整理好思绪,开口道:“我的车会经过京南,可以载你一程。”
江柏想了想,反正他现在还没买票,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们说话时,陈见月和傅云归从恰好从餐厅里出来,在这里见到他们,江柏有些惊讶。
“陈老师?”
听到有人喊她,陈见月闻声擡头,见是江柏,正要打招呼,忽地看见他身旁气质出衆的孙书意,硬生生把那声问好憋了回去。
傅云归刚欲说些什麽,嘴巴还没张开就被陈见月一把捂住,然后便听她尬笑道:“放心!我们什麽都没有看见!我们这就走!”
陈见月朝他们露出一副“我嘴很严”“我很可靠”的表情,然后连拖带拽地拉着傅云归跑了。
望着他们逃也似的背影,江柏有些哭笑不得。
陈见月太过上道,上道到他都来不及解释。
戏谑化作无奈,江柏叹一口气,回过头,正对上孙书意看向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