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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第3页)

刘庄旋即跪于陆昭座前,悲愤道:“吾弟死于王贼之手,昨日城中,护卫王泽的死士与数名宿卫、暗线闹事,若非中书派云岫娘子等人回护,几乎要丧命于此。肯请中书下令,将我家弟之死与此事一并彻查。”

见刘庄求助于陆昭,站在一旁的另一个王泽幕僚薛芹忽然转向魏钰庭道:“昨日王使君被刘太守污蔑杀刘豫一事,旋即遭到追杀,城中护卫惶恐,这才发生了一些冲突。若有妨碍詹事治安略阳者,愿伏法受罚,若只是护卫王使君,还请詹事宽恕,把人先放出来吧。王使君至今未归,这些人护卫主君多年,也能为此出一份力。”

“污蔑?”原本坐在一旁的魏钰庭听闻薛芹所说,脸色忽然沉了沉,旋即道,“妨碍略阳治安人等,俱是现行,人也是本詹事命人抓的。至于那些护卫,乃是刘明府部曲拿的人,因涉及太守本人家事,所以才检举移交到本詹事这里的。既然你觉得这些人有冤……”魏钰庭忽然转向陆昭,“中书,詹府本是太子内臣,实不该过问讼狱之事,还请中书令人查明,也好还些人一个清白。”

薛芹此时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先前王泽便是利用魏钰庭等寒门与陆昭的对立,从而引发种种舆论,给予重击。怎么如今此时魏钰庭反倒要放出事权,把整件事情交给陆中书?

陆昭了然一笑,旋即拟招下令:“如今廷尉不在行台,烦请刺史、詹事各推一人共任廷尉评,与本中书一同查明此案。此事涉两千石要员,京中皇帝陛下处,也当有所禀明。”

魏钰庭此时看都不看薛芹一眼,诚然,他与陆昭的确有着权力上的竞争,但此时他与陆昭更想把略阳的局面赶紧稳定下来。

什么冤屈,什么污蔑,这世上哪里没有冤屈,哪里没有污蔑,那些百姓、寒门所受到的冤屈和污蔑,难道会比一个王门子弟门生还要少么。只是他自己清楚,涉及到汉中王氏这样的高门,许多罪名是否能够敲

定,不是自己能够决断的。

既然如此,他索□□出事权,并用自己的信誉为陆昭在此案决断上的公信作保。这件案子在自己手里,顶多就定性成一个乡民械斗,但如果落在陆昭的手里,可以牵连到多少人,那便是无可预计了。

而他也明白,陆昭也需要自己递过去这样一个话柄。略阳民众闹事如果单独立案追查,那么刘庄本身就难以免责。刘庄不能自善,则彭通与陆昭必不会乐见。

这件事倒不如借由这起寻仇引发的械斗来瓜蔓搜查,网罗罪名,王氏高门,最终必会蔓延到那些煽动乡民闹事的子弟头上。只要给这件事定下一个大基调,王叡不日来到行台,能够发挥的空间也就大大地减少。

中书之位如果仅在陆昭身上,来日陆昭无论是嫁人还是太子班师回朝,中书的权柄最终会移交到自己的手里。但如果让王叡插足,其人本身就有中书令的任职履历,一旦回都,这个职位便不再好卸下了。因此,经由这件事和陆昭一起抗衡即将到达略阳的王子卿,这对两人来说都是双赢。

政治上的发力无关对错与大义,只要权衡得当,拿出一个理由或者借口,就可以把后面的牌一点一点地打出去。

陆昭其实着实佩服魏钰庭在权变上的能力。如果说彭通的聪明是在自己有所提点之后,仅仅是做出一个合理的保护姿态。那魏钰庭则是利用薛芹的一句小话,死死抓住契机,进而拉扯出一个对自己极为有利的战场。既可以保全陆家与寒门这一方的力量,又避免触及道陇右和汉中双方最敏感的人物与事件身上。

此时魏钰庭也是颇为感慨,在詹事府内,以往能够和自己做出这样默契配合的人几乎没有。现下两人能够在一瞬间达成共识,借由此事,引起各方对行台的关注,稀释掉王叡在此间话语权,同时也能打探出各方对太子以及行台的态度,为最终的反扑长安做出准备。

高门与寒门的联合,若能长远如此,那该多好。

这是两个人各自的相重与叹息。

第168章待讼

大方向既已定下,彭通等人各自心安,魏钰庭也领人回到自己的署衙。呈上文移大多涉及庶政以及行台方面提议的人选,而除张瓒以外,彭通、刘庄等陇西世族以及王泽幕僚王谌在文移之后还奉上了长长的礼单。彭通另外还书信言明,已将女儿彭耽书与女史庞满儿送回略阳,如今住在略阳内一个小院落里。

陆昭笑了笑,将礼单单独整理出来,并当着彭通等人的面,放在了自己书案的抽屉内。彭通与刘庄等人这才长舒一口气,各自回去。

陆昭继续处理公文。如今各方所呈中书人选颇多,除了詹府没有举荐布置之外,陇右本土举荐两人,汉中方面举荐有四人,王叡虽不在此列,但是王叡的父亲王济却被推举为中书监。可以看出王峤在长安宫变时抱守不出、应对失当之后,汉中王氏和陈留王氏内部也有了充分的沟通。

现下王济的呼声不可谓不高,他与王峤同辈,又是汉中王氏嫡长,履历文武皆备,出任中书监可称当时之选。历来中书监与中书令并重,且中书监清誉更盛,一旦此议作成,那么陆昭的事权将要被分去大半。

不过眼下也不是没有运作的可能。

王济原任益州刺史,后因慕容宁为益州刺史督军事,王济便为自己运作了一个益州大铨选,总理益州人事,瓜分了慕容宁的事权。又因王泽时任征南将军,持节,再加上凉王妃王韶蕴已自杀,王氏与凉王彻底剖清,在慕容宁到任之前,督军事之便最终被撤了下来,彻彻底底成了单车。

随后慕容宁耐不住压力,潦草请辞,准备回长安。当时皇帝让他继续接替被打死的郑崇,出任京兆尹。或许慕容宁这一生注定要劳碌在路上,又一次,还未到任,长安失陷了。

陆昭提笔,旋即草拟了一份拒慕容宁请辞益州刺史之职的诏令,并加其持节,分拨两千兵力,随后送到元澈办公的房间。既然已经把益州和长安的道趟熟了,大概慕容宁也不在乎再多走一遍。

审理王泽仆从械斗一案两方推举的廷尉评人选也都定了下来,彭通所推乃是祝雍长孙祝维安,而魏钰庭所推乃是一位白衣门生江恒,举荐原因是此人颇通法律刑名。陆昭望着彭通送来的祝维安厚厚的履历和江恒的一张白纸,不由得慨叹世家和寒门的天壤之别。几乎是同样的年纪,祝维安已经在陇右各个地方的实职岗位上转了一圈了。

对于祝维安的履历,陆昭不过粗粗浏览,祝雍本身曾任护羌校尉,陆昭也仅仅关注祝维安任职期间的属长以及推举人的名字,随后便对祝维安出任廷尉评有了一个直接的定性——这个人是用来把搅在汉中的陇右世家子弟捞出来的。

而对于江恒,陆昭当然相信此人有刑名大才,不过她觉得魏钰庭推举此人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白身。事成则显名,事败也不会牵连到詹府的头上。既然双方都没有摆出一个实权派来参与此案,陆昭倒是乐见,她准备再安排一个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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