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就错了,”他寒声道,“我虽是男人,却也不是随意可以给人摸的。”
她很认真且诚恳地点点头,“我现在知道了,您可以原谅我了么?”
陆醒只盯着她不说话。
凌乱的床褥间纱幔交垂,床上的男人穿着雪白的中衣,黑鸦般的长发散在肩上,还未完全合上的衣袍里袒露出线条利落的锁骨,这种浸润在月光下松散而慵懒的美使得他此时看上去和白日里的端庄温和截然不同。
只可惜他眸光锐利而幽沉,唇角挂着一丝危险的冷笑,在有些心虚的人眼里显得很有压迫之感。
“我也是一时糊涂,考虑不周,”她试图再次恭维他,“主要是陆阁主天人之姿,您这样挺拔修长的身段实在难找……”
可惜这恭维话看起来对他完全没用。
“苏姑娘悔婚,挽月晴岚另有他用,我都觉得情有可原,也并不生气,”陆醒慢慢放开了她的手腕,沉声道:“可李姑娘今晚做的这事,的确不太厚道。”
李陵揉着被他捏痛的手腕,实在无法,只得破罐子破摔道:“那您想要怎样?茶您也喝了,我摸也摸过了,也给您道过歉了。”
陆醒再次给她气得笑了起来,“你想拿我的身体做参考,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询问我,非要用这种手段?”
李陵眨着眼睛问他:“我若事先问您,您会答应么?”
陆醒眸光一沉,吐出两个字:“不会。”
“所以嘛,”李陵拍拍裙摆站起身来,“我这不是不得已吗——陆阁主,我再次诚心向您道歉,此事是我理亏,我会尽力在偃师大会上取胜,替您拿到幽昙花的。”
陆醒抬眼看她,“这算是交换吗?”
“不是不是,”李陵忙摆手,“原本我就想好了要去偃师大会,毕竟挽月晴岚不能归还,说好要替您办一件事做交换的。”
她俯身,很好心地牵起被角往他身上盖来,陆醒往后一缩。
李陵尴尬地缩回了手,“陆阁主大人不记小人过,那……今晚这事就这么存下,往后若您有其他需要,我再帮您办可好?”
陆醒不语,静若深潭的眸子锁住有点手足无措的姑娘,半晌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李陵松了一口气,立刻笑道:“那陆阁主好好休息,打扰了。”
她迈着故作镇定的步伐走到门口,出去的时候还贴心地轻轻替他关上门。
脚步声远去,被她“打扰”的人方才长叹一声,拉紧被角把自己紧紧裹住。
楼外清风徐徐,银月生辉,李陵擦了擦额际渗出的细汗,长长舒了口气。
这下可好,欠的债还没还清,又背上了另一重,她苦着脸,想去找陶桃算账,想了想又作罢。
煽风点火,没有火苗又怎煽得起大火来?也怪她自己鬼迷心窍,做事欠妥。
她甩了甩被捏疼的手腕,垂头丧气地回了住所。
次日傍晚,她请陆醒去了宴亭。
这回换了她在亭内等待,好在客人并未让她等多久,很快就在侍童的引领下进了宴亭。
他神态自若,面色平静,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她昨晚闯进他房间对他非礼一事。
李陵这次亲自给他沏了茶,她执着茶瓮的手亦很稳,茶水划出清亮的弧线,散着热气注入他身前的茶盏中。
“李姑娘可是已经决定好了?”陆醒看着面前的香茗,端起放在掌中,却没喝。
“昨晚不是就已经说定了吗?”李陵笑眯眯道,“我会去凤阳——陆阁主放心,这茶没有问题的。”
陆醒抬眸看她一眼,她的黑发简单地挽着,仍是一身青衣,一支竹簪,身上散发着一股清冽的带着酒意的梅花香气。
他微不可觉地皱了皱眉头,低头喝了一口茶。
“我已经跟师妹们商量过了,到时我家四师妹会陪我一同去凤阳城参加偃师之会,”李陵这才放了茶壶,笑道:“所以不用丹青阁的人陪我。”
她这位四师妹年行舟,是个醉心剑道的剑痴,剑术顶绝,有她在,确实不用别人多事。
“好,如果有需要丹青阁准备的东西,李姑娘尽管让人带信给我。”陆醒颔首,公事公办道:“我会尽一切努力配合李姑娘,在偃师大会期间,你有什么难办的事,尽可交给我。”
“行,”她没推辞,“那么陆阁主,您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陆醒疑惑。
“就是……哎,”姑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神色,“昨晚的事,说好再帮陆阁主一个忙作为赔罪,您想好要我做什么,我也好早做准备。”
“这个啊,”陆醒放下茶盏,淡淡道,“我还没想好……先欠着吧。”
李陵无奈,只得一笑,“行吧,那您慢慢想,这个承诺一直都有效。”
“好。”陆醒颔首,“那么李姑娘,咱们凤阳城见。”
他起身行礼,出了宴亭。
夕阳投在亭内的倩影上,李陵托着腮帮,目光从那道徐徐下山的身影上移开,看向山下茫茫绿野,眸中现出几丝期待的神色。
“偃师大会……还真有点期待呢……”
四月伊始,几场春雨过后,天气渐渐温暖起来,普照神州万物的金阳一日比一日炽烈。
碧云洲西部的凤阳城依山傍水,城外方圆几十里都是桃林,城中人口众多,热闹非凡,是这片土地上久负盛名的一座城池。
八十年前,凤阳城就开始于桃花灿烂的季节举办偃师之会,到今年已经是第八届了。这辈的凤阳城城主花渔本身是个技艺高超的偃师,因此这一次的偃师之会盛况空前,早在三月初,碧云洲各地乃至外洲的偃师们就络绎不绝奔赴而来,如今距开会之期还有五六日,城中已是人满为患,走在主街上,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