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定神看了他半晌,竟笑了出来:“给他带一份。”真是个傻子,他只想着如何离间瑞王和瑞王妃的感情才把他带到醉春楼来,其实这件事对他的益处并不大,但是只要瑞王过得不痛快,他就好受了,凭什么一个傻子在望京里能过得比他一个正经的皇子还好?
不过转念一想,有这么个傻子作夫君,才是对瑞王妃最大的惩罚吧,这才是他的苦楚呢。
侍从很快捧了个雕仙鹤二撞提盒来,顾昭提了就要离去,四皇子唤住他。
“做什么?”顾昭闷声道,他已经很不爽了,只是他有点怕四哥,不好当场发怒。
“别说哥哥不疼你,今天做兄长的教你个有意思的。”四皇子笑着对侍从耳语吩咐两句,侍从很快又捧了个锦匣过来,四皇子别有深意的微笑着对顾昭道,“出门怎么能不记得给你的王妃带一件礼物呢?”
顾昭找不出错漏,隐约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冷着脸把锦匣放在提盒上从三楼下去了。
“殿下?”侍从低声道。
“不必拦他。”四皇子站在高处俯视顾昭急步走出醉春楼,在街上转了两圈汇入人群。
望京人群熙熙攘攘,他孤身一人出点什么事,难道还要怪在留在酒楼用膳的皇兄身上么?
几个身着浅褐色短打的健壮汉子悄无声息的跟在了顾昭身后,转过街角,抬起手正要抓住前面的顾昭,手腕被斜刺出来的两人握住,一拧一转,手腕顿时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软软垂了下去,不等他们惨叫出声,后面又有几个人勾住了他们的腿,壮汉脚下一滑向后倒去,被人接住堵上了嘴,从后面直接拖走了。
“王爷。”容从锦掀开车帘,轻声唤道。
“从锦!”顾昭眼前一亮,一路小跑过去,手里的食盒都摇摆起来,快活问道:“你怎么出来啦?不多睡一会么?”
王妃这段时间总是在瑞王府补觉,像只慵懒的小猫似的,他不舍得吵醒王妃才只带了碧桃去侯府的。
早知道王妃醒了就应该带着王妃一起去啊,定远侯夫人也想念王妃的。
“已经醒了。”顾昭都去青楼了,他自然是立刻醒了过来,容从锦瞪视他,语气却无比温柔,每个字都被蜜浸过似的,“王爷快进来吧。”
顾昭丝毫没察觉到不妥,摇着尾巴垂首钻过青色车帘,坐到王妃身边抓住他的手,“本王早就该回府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四哥非要拉着本王去酒楼。”
“那好吃么?”容从锦温声问道。
“好吃!”酒楼侍从衣裳虽然穿得少,但菜肴倒是出乎意料的美味,顾昭眉飞色舞道,“下次带你一起去。”
青蓬马车缓缓前行,马蹄落在青石板路面上的响声似碎玉坠落,容从锦手腕在他掌下微微一拧,顾昭手心一滑王妃纤巧皓腕就从他掌心褪出,容从锦慢条斯理的用丝帕擦着自己的手腕,浅笑道:“既然在外面吃饱了,也不必回府用膳了。”
“今天吃饱了,明天还要吃啊。”顾昭质朴的重新抓住容从锦手腕,理所应当道。
容从锦忍不住冷了脸,微垂着首敛去面上的怒色,顾昭怀里的食盒还在轻轻晃动,他小心的晃了晃容从锦的手腕,“你是不是生气了…”
“王爷是皇室宗亲,尊贵无比,臣妾不敢。”容从锦声音如泉水激石,泠泠道。
顾昭听到他自称“臣妾”,先是起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然后在心中打了个冷颤,知道他是真生气了。
王妃本就应该自称臣妾,但是王妃心中自有傲气,向来是省去一字的,他也只做不知,听习惯了还觉得这是他们夫妻间的小乐趣,现在王妃骤然改变称呼,顾昭心里顿时像踩空了一阶台阶,空落落的。
“本王错了。”顾昭放下食盒,牵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道。
容从锦闭目养神,不愿搭理他。
顾昭急得团团转,像一只看见骨头卡在角落里又不得其法取不出来的大狗狗,每次他想再靠近王妃一点,王妃就会一指点在他肩头,不许他凑近。
“王爷,王府到了。”马夫在外面道。
容从锦冷着脸下了木阶,将顾昭甩在身后。
第37章君恩如水向东流
“从锦,从锦。”顾昭跟在后面一路小碎步的追赶着,遇见的侍从女使都躬身退开些许,心底却暗暗奇怪。
前面那个眉间是压抑不住的怒气,王爷追在后面却是满面茫然,急匆匆的,王爷和王妃一向和睦,从未红过脸却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关门。”容从锦挥袖,直接回房休息了,碧桃微一迟疑还是把落后一步的王爷关在了门外。
“从锦!我错了。”顾昭在外面拍门道。
容从锦气得胸膛不住剧烈起伏,解开外衣想换身衣裳,衣服微拧了个结他索性将外袍一把扯落。
碧桃和扶桐在屏风外听着房内的动静,不由得面面相觑,容从锦自顾自的倒了杯茶,看着茶面水波轻晃,心绪却久久没能宁静下来,他还从没这么失态过,仅仅是想到顾昭和另一个人亲密他就无法忍受,旁人是呷醋,他却是吃了一筐的炮仗,直搅得他心潮翻涌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
顾昭还在外面不知疲倦的敲门,好像意识不到王妃是故意冷落他,可怜兮兮的想要进来,扶桐裙摆微移,碧桃拉住她若不可见的朝她摇了摇头。
扶桐只能留在室内,俏丽美目睃着门扇片刻又瞥向卧房,不由得叹气,这是何苦来哉。
碧桃等了半晌,亲沏了一杯苍山浮翠,叩门后送到卧房,容从锦还坐在紫檀圆桌旁的靠背椅上怔怔出神。
“公子何需跟王爷生气呢?”碧桃放下建窑茶盏,低声道:“王爷的脾气您知道的,他不可能做对不住您的事情。”
“我知道。”容从锦眼皮微阂,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我只是气…气他这样轻易的就被别人诓骗走了。”
前后不到两个时辰顾昭就回来了,又衣衫整齐神色清明丝毫没有躲闪回避他的意思,他就知道顾昭心中坦荡,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生气又失落,无论他待顾昭多好,平时他们如何相知相爱,这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顾昭他根本想不了这么多…
或许在他心里,他只是另一个照顾他的母后或是太子,他意识不到夫妻亲密代表着什么,可能永远也不能回馈他同样的感情。
容从锦不禁自嘲,他要跟于陵西成婚时,连他有几个鼻子眼睛都不在乎,碧桃劝他和于陵西举案齐眉时他更觉得好笑,夫君的心思在谁身上有什么重要的?自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那个夫君少来打扰他才好。
现在换了顾昭,却是想到他或许碰了别人一根小手指,他就按耐不住的想要将顾昭碎尸万段,气得郁结于胸连一杯香气沁然的清茗都喝不下去。
“这多半是四皇子看不惯王爷,给他找些麻烦。”碧桃劝道,“公子可不要中了四皇子的计谋。”
“我明白。”容从锦应道,他心中沉闷,仿佛□□和灵魂被撕成了两半,理智告诉他顾昭没做错什么,他冤枉了顾昭,可是灵魂却在叫嚣着痛殴顾昭一顿,这实在是不像他,容从锦极力压制着这种冲动,半晌低声道,“我乏了,你给王爷收拾间卧房,让他歇息吧。”
“…公子。”碧桃迟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