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桃李之年,淡妆轻抹洗尽铅华,虽无倾国之貌,却是温婉秀雅,进退有度,举手投足落落大方,柔声细语如春风拂面,正是这丰乐楼的新东家解双双。
谢岑笑道:“冬馄饨,年馎饦,能得解娘子亲自下厨,我等实在是有口福了。”
解双双虽曾沦落风尘,却是极富才情,不仅琴棋书画皆精,更有一手好厨艺,自接手丰乐楼后,便新设了不少花样菜品,美味又不失风雅,仿古之宴便是出自其手。
解双双嫣然一笑:“谢大人说笑了,不过是承蒙朋友不弃,妾身微薄技艺,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裴昀用调羹舀起一枚馄饨,但见其拇指大小,白里透红,晶莹剔透,秀丽可爱,入口之后,肉馅鲜美,唇齿留香,虽是寻常吃食,却是难得的美味,只是——
“馄饨所用,可非寻常面皮?”裴昀不禁问道,味道口感似是有所不同。
“小裴侯爷果然心细,”解双双颔首道,“这皮并非面皮,而是以肉泥敲打而成,以肉包肉,在妾身家乡,唤作‘太平燕’,讨个吉利,谓之无燕不成宴。”
肉泥敲打成皮,如面皮一般晶莹剔透,薄如蝉翼,非千锤百炼不可得,这道“太平燕”着实废功夫。
赵韧也忍不住赞叹道:“解娘子有心了,看来今日我等又是沾了疏朗的光。”
谢岑不置可否:“公子说笑了。”
而解双双亦是笑而不语,一双含情目若有若无落在谢岑的身上。
若说攀高枝,那高枝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解娘子正是谢岑的红颜知己。
谢岑素来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身边皆是露水姻缘,来去匆匆,独这位解娘子留得最久,可二人的关系却颇有些耐人寻味。若说无情,当年正是谢岑为解双双赎身,又为她牵线盘下了炽手可热的丰乐楼,助她在城中站稳脚跟。可若说有情,却又始终无名无分,解双双日日周旋于达官显贵之间,不乏入幕之宾,而谢岑身边亦红粉佳人不断,二人若即若离,叫人摸不透,看不穿。
解双双退下之后,赵韧突如其来问了裴昀一句:
“四郎可还记得小霸王潘怀礼?”
裴昀一愣,迟疑道:“可是成国公府的那位小公子?”
“正是。”
裴昀失笑:“怎会忘记!”
这小公爷飞扬跋扈,肆意妄为,在临安城中做出过许多令人啼笑皆非之事,但人倒也不算坏。当初他们设局以琴如霜引假太子千面郎君上钩,这潘怀礼误打误撞横插一脚,险些坏了大事。
“上个月他成亲了,四郎可知他所娶何人?却是那虞部员外郎钱仪之女。”
这钱家小姐虽未出阁在临安城中却是凶名在外,因其性格暴躁,常惹祸端,人送外号“母夜叉”。
“小霸王配母夜叉?”裴昀不禁目瞪口呆,“这成国公府往后还哪有安生日子?”
“此言差矣。”赵韧笑道,“有道是一物降一物,那钱氏女嫁进潘府后,非但没掀起风浪,连潘怀礼也消停了不少,据说二人同进同出,如胶似漆,甚是恩爱,可见千里姻缘一线牵,妙不可言。”
裴昀无奈摇头:“这倒是稀奇了。”
不过一段姻缘能一举除掉城中两大祸患,也算是大功一件。
赵韧手捧茶盏,以茶盖轻拨茶面,慢条斯理道:“却不知疏朗听罢可有动意啊?”
裴昀这才明白,他绕了这一大圈,最终目的原来是敲打谢岑的婚事。
可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谢岑却是仍在顾左右而言他:
“官家所言甚是,当初那潘小公爷成亲,我还不曾送上贺礼,如此天作之合实属罕见,来日我定亲自上门补送。”
“疏朗何必装聋作哑?”赵韧不禁放下茶盏,幽幽一叹,“你可知朕每月要替你压下台谏多少道弹劾你行为不端,出入风尘之地的札子?你游戏人间这许多年,也该收收心了。”
谢岑今年二十有六,位极人臣,仪表堂堂,却至今未婚,如此大龄旷男,朝中实属罕见。若非他身边确然花红柳绿不断,恐怕早就要被传有断袖分桃之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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