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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第1页)

江临斋说:“你是师父我是师父?我就不,我还要夸她。”

他们说着,走到临时搭建的凉棚底下。大弟子间夷在这儿等着,见他们过来,忙替江临斋收伞。江临斋问:“路上什么情况?”

间夷说:“前头都是烂泥路,我们在几里外找到个茶水铺子,据那里的人说,这边确实是明氏的属地,原本隶属一个小城,有明氏麾下的通神者定期前来巡视。但是最近不知道为何,城中的通神者不再现身。师父,我瞧着这个情形,像是有怨气盘绕。”

怨气是诱使神祇堕化的利器,如不能尽快清除,很容易引起一场大灾。

“叽子原本是巡山灵兽,它们性情温顺,轻易不下山,更不会主动靠近凡人村落,这事邪门,不归我们管。”江临斋扫视不远处,那里亮着两盏微小的戒律灯,他看了一会儿,把无忧剑挂回腰间,“你传道飞送令给明氏驻扎在昶城的官员,告诉他们此地的情况,请他们派人过来探查。”

间夷称是,回身传飞送令。可是怪的是,这道飞送令传出后便石沉大海,直到次日都没有回应。

江临斋不在乎,叫弟子们只管赶路。他在车厢里补觉,听二师兄问五妹为什么闷闷不乐,五妹说:“这雨一直下,好些地方都发了水,路上全是流民,明氏也不派人来管一管,师父——”

老三道:“你叫师父也没用,这不是咱们北鹭山,更不是咱们婆娑门的属地,这是人家的地盘,没有人家的准许,咱们不能贸然插手。”

又几日,路上的流民越来越多。叽子下山吃人的消息四处传播,吓得百姓们都往外逃。几个弟子散尽粮钱,引起哄抢。

江临斋绕了路,可到处都是流民。叽子神出鬼没,陆续又屠了几个村落。这一日,天刚亮,他们碰见几个从小城里逃出来的通神者。

第87章镇天关(八)这段很好笑。

这些通神者个个形容憔悴、精神萎靡,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间夷给他们东西吃,顺便向他们询问小城的情况。

几个通神者狼吞虎咽,听他询问城里事,都露出惊恐的神色,只有一个擦抹了嘴,回答道:“那城去不得,你们赶紧收拾收拾,掉头跑吧!”

间夷问:“可是城中供奉的神祇出了事?”

通神者道:“岂止是出事,简直是出大事。这城中原本供奉着一位河神,一个月前,不知道是谁用小孩向祂祭祀,导致祂沾染怨气、坏了心性,从此不再接受正常贡品,只想着吃人!”

几个弟子神色皆变,老三说:“既然是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你们怎么没有通报给其他州?”

神祇堕化不是小事,稍有不慎就可能祸及邻州,因此,各宗各派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论谁家属地出现堕神,都必须立刻通报给其他州,以防堕神狂暴,出现不可控的局面。

通神者道:“不是我们不想通报,而是一开始谁都没察觉到。”

五妹性急:“神祇一旦沾染怨气,形容样貌都会发生变化,你们日日祭拜,怎么会没察觉?莫不是因为害怕责罚,所以一直瞒而不报吧!”

通神者也急了:“仙子这话说的,可冤枉死大伙儿了!你们哪里知道,那河神十分邪门,祂初尝人肉,竟像人似的,一直忍而不发,是以大伙儿谁都没有察觉,等到祂形容变化,露出堕化之态的时候,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这消息让弟子们都傻了眼,二师兄说:“神祇堕化都会逐渐失去神志,能像人一样骗人的,我还从没有见过。”

通神者道:“我以自己的项上人头保证,我今日对各位说的话句句属实。那河神不但精于伪装,而且还会诱骗常人,祂先借日常祭祀的机会,把大伙儿引入庙中,再施展咒法,让大伙儿心神错乱,陷入疯魔。”

四弟道:“这么多人疯了,你们的正刀官就不觉得奇怪吗?”

“正刀官”是明氏常设的一种官职,在这里等于一城之主,附近的大小村落都归他管。因为官大权重,所以一般会挑选高手出任。

通神者说:“他当然不觉得奇怪,因为第一个疯的就是他自己!”

雨点冷冷扑打在脸上,弟子们面面相看,心下俱是一沉。正刀官是城里最厉害的通神者,如果连他都疯了,那其他人只能等死。

通神者继续道:“正刀官疯了以后,命令我们封城,我们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便将各个城门全部锁死……”

五妹“啊”了一声,说:“难怪没有人管叽子吃人的事情,原来是你们把城门锁了!”

通神者说:“仙子,我们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那城门一锁,大伙儿就沦为了河神的饵料,祂每三日就要挑选一批人当作下酒菜……若非我们几个急中生智,在城角隐蔽处凿了个狗洞,只怕现在还在城中等死。”

“你们自己跑了,就这样把城里的百姓留下了。我看五妹说得很对,你们就是害怕责罚,所以一直瞒而不报。”四弟两步向前,从通神者手里把自己的水壶抢回来,“还给我,我的水不请胆小鬼喝!”

间夷见四弟当面给人下脸子,立刻制止道:“四弟,不要胡说。”

那几个通神者神情讪讪,在原地尴尬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被抢了水壶的那个说:“小仙师觉得我们是胆小鬼,我们也没什么好辩白的,只是有关河神的事情都是真的,眼下只盼着祂吃人吃慢一些,好给这附近的百姓一个逃命的机会。”

间夷年纪最大,自然比师弟师妹沉得住气,他先宽慰了通神者几句,又把他们安排上马车,待万事妥当以后,才回头教训人:“平时在家里没关系,现在在外头,你还这样口无遮掩,让人家以为咱们婆娑门仗势凌人,到时候传出去,挨骂的还是师父。”

四弟说:“外头的人他们不管,里面的人他们也不管,我说他们是胆小鬼有错吗?他们这种人出去爱说什么说什么,师父才不在乎。”

老三揽住他的肩膀:“好了,别跟炮仗似的,三哥给你重新打壶水。”

间夷忽然说:“平日里就是你们太惯着他,才让他下了山还没规矩。听听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师父不在乎?你怎么知道师父不在乎。”

二师兄挤在中间打圆场:“是,是,都说得有道理,咱们心平气和的,别为这事吵架……”

四弟道:“你们觉得他是大师兄,所以他说什么都是对的,我看你们跟师父一样,都是偏心鬼!”

这一声回荡在雨里,喊得好委屈。这时,老三叫了一声:“师父。”

几个人回头,看江临斋撑着伞,正坐在车辕上打哈欠。他罩着月白宽袍,单手捏着个话本,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雨珠如碎玉,沿着伞沿往下掉。江临斋谁也不看,“哗啦啦”地翻着话本。大伙儿等着他发话,他却忽然笑了笑,举起某一页给他们看:“这段很好笑。”

——他总是这样,从不在意他们说什么、吵什么。

四弟陡然大叫一声,从雨里飞扑过去,把江临斋撞进车厢。他抢走那个话本,撕了个稀烂:“这有什么好笑的?这能比我们还好笑?我都哭成这样了,你就不能管一管!”

“啊!”五妹突然回过神,也扑了过去,“你哭就哭,干吗撕我的话本!臭美猴、爱哭鬼,你快给我赔!”

四弟平时爱涂脂抹粉,脸上让眼泪一冲,红红白白的。他被五妹勒着脖子,还不忘揪师父的衣领:“你笑啊,再笑啊,刚不是很好笑吗!”

江临斋伞掉了,衣服也脏了,他捏起乱飞的话本页,就不明白了,他怎么看个话本也能让四弟哭哭啼啼的。

四弟看师父那表情,里外都透着一个“嫌弃”,不禁更加奔溃:“我说你是个偏心鬼,你听不见吗?!”

江临斋死性不改,把话本页折成飞鸟,用来扎四弟的脑门:“你发什么疯?”

四弟说:“我没发疯,我要你评评理!究竟是我说错了,还是大师兄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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