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晋安正签集团文件,眼也不抬,“你是请求,还是通知?”
霍崇光知道重视门楣名声的叔叔,对他近来的举动有多不满。
霍崇光也知道,若叔叔真按心中不满行事,早将虞筝踢出霍维尔学院,让虞筝永远消失在他面前,叔叔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疼爱他这个侄子。
霍崇光对叔叔感激且惭愧,但对虞筝的心,也是坚定无比。
“我是在请求叔叔,我恳请叔叔同意我和虞筝交往。”
霍崇光道:“那天在学院湖边,那一瞬间,我真的别的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想着虞筝不能出事,绝对绝对不能出事。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欢虞筝,比我自己所以为的还要喜欢,我……不能没有虞筝,虞筝对我来说,是最特别的,我要她。”
霍晋安看侄子已是病入膏肓,“那她喜欢你吗?你觉得她同意和你交往,是因为喜欢你吗?”
霍崇光自然并不敢真就这样认为。
他不会认为不久前还在对沈遇真情告白的虞筝,一下子就喜欢上他了。
他觉得虞筝之所以会同意与他交往,可能是因为“情伤”的刺激,又或是为了跟拒绝她的沈遇赌气,而答应了他的表白,愿意做他的女友。
不管虞筝实际是为了什么,霍崇光都愿意当不知道,都愿意接受。
他想珍惜把握住机会,在与虞筝交往期间好好表现,让虞筝知道他的心,让虞筝真的喜欢上他。
“她会喜欢我的”,霍崇光这样说后,微顿了顿又道,“叔叔,我想让虞筝住进霍家。”
霍崇光想与虞筝朝夕相处,单白天和虞筝一同上学还不够,他分秒必争,且他也担心,在他晚上回家看不见虞筝的时候,虞筝会和沈遇或是别的男生在接触见面,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霍晋安将笔搁下,“你还想跟虞筝做什么,一次性说出来。”
霍崇光知道,叔叔这会儿虽看着面无表情,但其实已经非常生气了。
但他不想隐瞒,默默片刻,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想毕业后向虞筝求婚,和她结婚,或者,在校时结婚也行。”
霍晋安气极反笑,“要不要我搬出去,把这宅子让给你们当婚房?”
霍崇光既敢对叔叔说这些话,也有准备说服叔叔的办法,只是他不知道,这法子能不能成功。
霍崇光记事以来,叔叔左手无名指就戴着戒指,这是结婚戒指戴的位置。
可叔叔从没结过婚,他私下问过在霍家待了几十年的周管家,知道那枚戒指,是叔叔少年时亲自画了图纸,到工坊亲手制作的。
霍崇光幼时也有当面问过叔叔为何戴着这戒指,叔叔说只是随便戴戴而已。
可是不是,这些年里,有时他会看见叔叔默默对着戒指出神,那时候的叔叔,仿佛远在另一个世界,面上会有在他人面前从不会有的神色,怅惘,寂寥,似乎还有隐约的忧伤。
霍崇光想,也许叔叔曾经很爱一个人,只是有缘无分,最终未能与深爱的女子相爱相守。
霍崇光目光落在叔叔的戒指上,大着胆子道:“我想叔叔是理解我的,喜欢,就是情难自禁,就是想和她天天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心里眼里都只有她,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替代,若失去,心里就会永远有地方空着,永远感到孤单。”
让侄子离开书房后,霍晋安将左手的戒指摘了下来。
霍晋安知道,因这戒指的缘故,不仅侄子,还有其他许多人,私下都猜测他是否曾有过一段旧情,一段经年难忘、刻骨铭心的旧情,一段使他迄今未曾娶妻的旧情。
但并没有那回事,起因只是他在少年时的一天夜里,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梦醒时,他也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只是感到十分地怅惘迷茫,不由拿起一支笔,画了起来。
他画出了一对结婚戒指。
他感到不解,也并不想放在心上,可却控制不住自己去了工坊,和那里的师傅学习,亲手将图纸上的钻戒制作出来,而后将其中一枚,戴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霍晋安的人生里,处处遵循他自己的规范,只有这一件事,他自己都觉得离奇。
这些年里,每回他看向这枚戒指,心中就会涌起一种莫名的寂寥与悲伤。
有许多次,他都想将这戒指摘下来扔了,可就是做不到,每次最后他都会将戒指戴回指上,似他这辈子都甩不开它,如被魔障缠绕。
真似被魔障缠绕,至于所谓刻骨铭心的旧情,是完全没有的。
霍晋安本人没有过所谓刻骨铭心的爱情,但也不认为侄子和虞筝之间会是这样的感情。
纯是侄子一时鬼迷心窍而已,只是迷得太疯癫,连跳水这样的事都为虞筝做了。
霍晋安因看到了侄子的决心,而不能阻拦太过,侄子是正上头的时候,为虞筝连生死都不顾,他若强行拆散,依侄子现下这般决心,有可能一时意气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霍晋安是侄子唯一的监护人,不可使兄嫂死不瞑目。
他暂时退步,但心中依然不看好侄子的“一往情深”,觉得侄子早晚要受“情伤”。
至于虞筝,他就从没看好她过。
霍晋安将戒指戴回了左手无名指上,又将书房抽屉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只丝绒戒指盒。
丝绒盒里,是与他戒指一对的女式钻戒,钻石玫瑰的样式,戒圈似玫瑰花的枝茎。
灯光下熠熠闪烁的钻石光辉,像是晚宴上长裙曳过时,碎钻水晶流转的星光,一时使人目眩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