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儿出生时埋下的美酒,再在女儿出嫁时拿出来与人共享。愿往后的日子红红火火,回味无穷,愿女儿在夫家也能被人珍视。等到你也生育一个女孩时,别忘了去提醒丈夫埋下几坛女儿红。
醇厚诱人的酒香弥漫在庭院里,透明的酒液倒出,在瓷器清脆的碰撞中,一点点被喝掉。
“哟,瞧瞧是谁来了?”饮酒的大汉里有人眼尖的看到一对男女,笑着打趣道:“今儿是李二和清姐儿成亲,你俩什么时候有动静啊?”
被问话的憨厚青年挠了挠脑袋,黝黑的脸上浮现出几抹不明显的红云,可手却还是紧紧握着一旁的清秀女子。
“快了快了,下下个月我俩成亲,只是我和阿悦都无父母,平时多亏你们照顾,实在不好意思,还望各位父老乡亲到时能赏个脸就好。”
宾客们笑着应下,甚至还有一些热心的村民问要不要帮忙,青年没有拒绝,带着身旁的女子一一谢下。
楼望和步许进入村子时,手里还被好客的新娘父亲塞上一碗女儿红。
那父亲忙活着,招揽楼望二人来吃饭,他说:“来者皆是客,吃了饭才好赶路。”汗水打湿了他微白的鬓角,眼角的纹因为笑而皱起。
楼望拒绝了留饭的好意,端起碗一饮而尽,醇厚辛辣的酒味在嘴里炸开,慢慢顺着咽喉滑入体内,余下的辛辣也化为甘甜。
他把雾鱼递给了那个老父亲,对方认得这是青州独有且珍贵的雾鱼,连忙摆手示意两碗酒算不得什么。
楼望没强求,只是在走的时候将鱼放到了树下的女儿红旁边。
没想太多,他只是觉得雾鱼还是和师尊一起来青州吃最新鲜的好。
东边二十里外还有一个村子,那是悲喰的地盘。
青州
楼望照旧破了悲喰设下的屏障,刚进去,漫天飞舞的白纸糊了满眼,房梁挂上白绸缎,写有“奠”旗子高高扬起。
丧葬白事,与上一个村子截然相反的事情在同一天发生,一悲一喜,一个送走过去,一个迎接未来。
白纸被风吹起落到楼望脚边,他看向那户办丧事的人家。
房门大开,灵纸铺在地上,堂内竖摆着一口黑棺,棺木的尽头是一个老人的画像,三根已经烧了一半的香插在画像前,烟雾缠绕中,画像人的面容模糊不清。
棺木两侧摆上一对纸人,金童玉女穿着绿衣红裙,嘴唇涂满鲜红的颜料,眼眶内一片空白。
去世老人的家人头戴白巾,跪坐棺木前的蒲团上仰头大笑,笑到身子发抖,笑到眼泪流出,内心沧桑悲凉却面怀笑容。子女磕头嬉笑十分不敬,画像上的老人嘴角下拉,苍凉无助。
楼望淡淡地看着这怪异的景象,没做过多的停留,目标明确地朝某一方向前进。
他们走进森林,耳畔依旧有着水流声,那或许是同一条河吧。
楼望没有闲情雅致的再去摘一片叶,他们一路上静默无言,最后找到一个山洞,没有丝毫停顿的走进去。
一样漆黑的山洞,一样平静的小潭,以及悬浮在潭上黑灰色的人形气雾和灰色光点。
悲喰找到了
步许知道这些灰色光点是村子里的悲恨情感,不敢伸手去碰。
该说不愧是同出一脉的精怪吗?连品味和长相都如出一辙。
“你们来了。”悲喰道:“早在他死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的存在了。是他叫你们来杀我的吧?这也对,如果是我,我也会如此。”
它的话和喜喰十分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你们说,是不是一个人一生只能哭一万次,所以有些人即便亲人离世,爱人分离,心被揉捏的粉碎,却再也挤不出一滴泪水。”
“死去的人和成亲的人相爱过,可男子为了孝道,他不会娶一个无法生育的女子,于是他娶了别的女人进门,而那个病入膏肓的女子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吐血身亡。”
悲喰的身影晃动了一下,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
“所谓的爱只是一个谎言,他们之间的故事本就不应该有开始。”
“那个男子并不爱她,就和喜喰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不知他只知喜爱,便以为所有的情感都是喜爱。”
“可我不一样。”悲喰的声音突然变低,“我吸收了那个女子的悲痛以及她对那个背叛者全部的感情,那很复杂,我无法形容。但我知道里面一定有恨,因为那又苦又涩的味道,我尝到了。”
洞穴幽深,悲喰叙述的声音不大,却能在洞底回荡余音。它身上的暗灰色小光点四处飘荡,或在空中,或覆在水塘旁的石壁上,比起喜喰的白色光点,更像是蒙了一层薄纱,变得不起眼。
有人说,悲喰和喜喰会受诞生之地的影响,而造就性格上的不同。也有人说,喰更像是二者化身。
悲喰道:“喜喰一直以为我是因为他抢先一步吃了喜乐而恨他,其实也不全是,因为我是悲喰,我只懂悲和恨。我恨他,也恨这个世界,我讨厌所有出现在我眼前的东西,这让我感到疲惫。”
“我不想再当什么都不懂的喰了。”它道:“我想当人,有完整喜怒哀乐的人,你杀了我吧,我不会反抗,早点去魂渡河投胎,早点开启新的生活。”
悲喰的视线落到楼望的折扇上,它能感受到,那是一把锐利却又温暖的武器。
一个很矛盾的武器,和它主人一样。
“如你所愿。”
楼望抽出折扇,悲喰立刻飞到他面前,处在他伸手便能触碰的距离。
红艳的枫树林贴上了悲喰的头,金色的流光溢出。在最后一刻,悲没有退缩,一直平静地站立着,它觉得有股暖流在身体里四处游荡,慢慢将它的身体消融,不仅不痛,反倒有种置身于阳光之下的暖意,哪怕它不喜欢阳光,却不得不在此刻承认阳光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