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唇笑着摇头,揉揉九格格的小脑袋:“我今年都十八岁了,也是时候该嫁人了,内务府为我准备嫁妆理所应当,这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九格格窝进六格格的怀里撒娇:“可是我不想要姐姐嫁人嘛。汗阿玛和太后娘娘这些年都没有在京里为姐姐你相看人家,照这样的情况看,他们心里必然是打着那个主意的。大姐姐去了那个地方,三姐姐五姐姐都跟着去了。若你也嫁去了那里,这京里不就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趣儿!”
六格格听见九格格说胡话,示意这屋子里伺候的宫女都去外面守着,自己拉着九格格到塌边坐下,把她揽进怀里:“你方才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汗阿玛和太后娘娘疼爱你,给你和佟国维的孙子舜安颜定下亲事,让你免受远嫁之苦,亲人离别之痛。他们那样疼你,你怎么好埋怨两位长辈?”
九格格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可是姐姐,凭什么就单我一个人不用抚蒙远嫁,这对你们又何其不公?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六格格无奈笑了。九丫头被汗阿玛、太后娘娘和德妃娘娘保护得太好,未免单纯了些。她明白九丫头的意思,宫里这么多姐妹,目前凡是活下来长大的,除了小九,无一没有逃过远嫁抚蒙的命运。小九觉得只有自己留在这京里不用抚蒙,未免对她们这些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生了愧疚之心。只是,这是汗阿玛的决定,与九丫头何干?
六格格劝道;“个人都有个人的缘法。小九,你怎么知道我远嫁蒙古是祸非福呢?况且嫁出去的几位姐姐如今在草原上各有建树。九丫头,咱们一起长大,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我这一生,最崇敬之人便是乌库妈妈,她老人家为这天下太平做了多少努力,我心里向往非常。若是有朝一日给我机会,即便只做到她老人家十分之一二的功绩,我就心甘情愿、死而无憾了。”
九格格急得连忙捂住六格格的嘴:“我不许姐姐你说死字,不许说!”
六格格宠溺地看着九格格:“好好好,我不说。”
九格格这才安心将捂着六格格嘴的手放下,窝进六格格怀里:“姐姐,你说玛姆和汗阿玛会给你挑个什么样的人呢?若是你嫁到科尔沁,那还好些,毕竟那里是太后娘娘的娘家,还有太皇太后老人家的恩德在,他们必然不敢薄待你;若是去了漠北,人生地不熟的,那……”
六格格自信接道:“即便我嫁去了漠北,我也能活出自己的滋味,不像某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到现在连自己的事情还摆弄不明白呢!”
“姐姐——”九格格拖长了声音撒娇,“你又捉弄我。”
两人笑闹了一阵,九格格正打算撒娇让六姐姐今晚留下来陪她住在宁寿宫,便听到翊坤宫的小太监来替宜妃传话,说是天晚了,宜妃请六格格回宫用膳。
没办法,九格格只好松开拽着六格格衣裳的手,放她离开,嘴里还不情不愿地嘟囔着:“哪里是宜妃娘娘找姐姐,必然是小九那个小混蛋向宜妃娘娘撒娇了。”
六格格伸出食指点了点九格格的眉心:“不许胡说,小九听话着呢,况且他比你大,你该叫他哥哥呢。我走了,明日再来看你。你晚上安分些,别又踢了被子着凉。”
“我知道了,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九格格见六姐姐要走,忙道,“六姐姐慢走。”
六格格笑着离开,先去正殿向太后娘娘请辞,这才带着身边的宫女太监回了翊坤宫。
慈母
六格格回到翊坤宫,先去正殿向宜妃请安问好:“宜尔哈给宜额娘请安,恭愿宜额娘喜乐安康。”
宜妃笑着命身边的嬷嬷将六格格扶起:“你今天在太后娘娘那里抄了一日的经书,想必也累到了。你回屋子洗漱一番,换了衣服去见见你母亲,再过来这边陪我用膳吧。”
六格格应是,回了自己的屋子,洗漱齐整,换了外裳,去拜见她的生母郭贵人。
六格格俯身道:“女儿见过额娘。”
郭贵人忙叫她起来:“宜尔哈,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母女,不必如此多礼。”她拉着六格格做到自己身边,看着这个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女儿,心里不由欣慰。
她是个没本事的,不受皇上宠爱,便是生下了小阿哥,也因为自己福薄导致小阿哥没有站住,没满月就夭折了。唯一的女儿六格格,因为自己身份低微不能抚养,也无法承欢膝下。好在六格格宜尔哈是由嫡姐宜妃抚养长大,和她这个生母的关系还算亲近。
嫡姐宜妃性子火辣刚硬,把六格格教养得很好,没有学到她身上的柔弱气。六格格这孩子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早年得了太皇太后的宠爱,等太皇太后仙逝,又得了皇上的怜惜,因为和五阿哥要好,又入了太后娘娘的青眼,不用她为这个女儿费心。
“你今日去宁寿宫,太后娘娘可有透露你将来的额驸人选?”郭贵人有些心急地问道。
她如今唯一发愁的事就是女儿的婚事,本朝开国以来便有将皇室公主抚蒙远嫁的诸多先例,再加上六格格之前的几位公主都嫁到了蒙古,由不得她不担心。
六格格轻轻摇头:“太后娘娘并没有向我透露额驸人选,女儿估摸着,汗阿玛和太后娘娘应该还在考虑到底要将我嫁去哪里,他们两位长辈恐怕也在犹豫呢。”
她的语气太过平淡,好像谈论的根本不是她的终身大事,而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样。
郭贵人一生安分守己,从不敢多心多想,奢求荣宠。但六格格是她唯一的血骨,她自然希望女儿能够过得好些:“宜尔哈,你说,皇上会不会看在仙逝孝庄太皇太后的面子上,不让你抚蒙,让你留在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