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晓川无奈道:“……这些是我不小心看到以及听别人说的,你外孙就会给我打哑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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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凌晨一点,左晓川拉好被子进入梦乡。
老柴说他想要告诉左晓川的事情有点多,湖心亭太冷,不如托梦告诉他,不仅不冷了,还能图文并茂、音色俱全。
左晓川心说当过教师的月老就是不一样。
月老来自幽冥界,却是人间红喜神。
他的本相是鹤发童颜一身红衣,一手携杖挽红线一手捧着鸳鸯谱,常年奔波于红尘之中牵线合姻缘,被系红线的双方自此无论如何都要成为夫妻。
“假的。”
穿着现代服装的老柴在左晓川梦里插话。
“全国这么多人,月老只有一个,如果所有人的姻缘都靠我亲手系的话,老朽会累到因公殉职的。”老柴说,“《鸳鸯谱》说起来是本书,其实是个全自动匹配系统,只要在正确的时间地点遇到了正确的人——简称缘分到了,姻缘线就会自动联结,双方的名字自动在鸳鸯谱上留下记录。”
“这个我发现了。”左晓川回答,“但是很不稳定,我见过只联结不到三秒就断开的。”
“很正常。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相遇是随机事件,姻缘线真正能做到的只是增加事件概率而已,而相互之间的感情是靠后天培养的。”老柴最后半句话意味深长。
左晓川在梦里面也不由得红了脸:“我知道。喜欢就喜欢了嘛,这种心情是和姻缘线无关的……我又不像你外孙那样不坦诚。”
“那咱就再来聊聊小季。”
月老倒也不是千百年如一日隐匿在夜色里,只为监管姻缘线联结情况的,如果他想,他完全可以将寿命汇入时间洪流,像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终老一生,然后洗刷掉这辈子的记忆重新停滞在时光之外。
柴道煌这辈子就是这么做的。
他学生时代爱上一个姑娘,偷偷为两人连了姻缘,朝夕相处很快坠入爱河,毕业后早早结婚,不久生育了一个女儿。
唯一的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月老做普通人时,总有死亡的那一天,在他死去还没回来的这段时间里,人间的姻缘会陷入无人管的状态,所以需要找一位代人在这段空缺期履行月老职责,最好的人选当然是最亲近的下一代。
可惜,受世人大众印象限制,《鸳鸯谱》传男不传女。
柴道煌对此不是很着急。他完全可以等女儿也有了孩子再作定夺。
可神仙也无法保证天遂人愿。
柴欣十五岁那年,柴道煌妻子重病离世。女孩年少丧母,却未被这一巨大打击压垮,反倒是比她父亲更早走出痛苦,性格变得越来越要强,毕业后到北上广打拼,小乡镇出身的女孩居然也闯出一片天地。
那时的柴欣忙于事业已经不怎么和柴道煌联系了,她和季东才结婚的事直到要办婚礼,做父亲的才知道。
那时的季东才也是年轻有为风度翩翩,柴道煌仔细翻检了鸳鸯谱,又谨慎观察了两人的姻缘线,发现这人和女儿的确良配后终于放下心来。
一年后柴欣怀孕,生意场上大受打击,也因此变得冲动易怒,和季东才摩擦变多。后来柴欣产假结束重回职场,无暇照管儿子请了保姆,季东才十分不满,他认为做母亲的起码要参与进儿子的童年,这样小孩儿将来才会优秀。柴欣不予会。
本来这些事情住在异地的柴道煌并不知道,直到因为保姆失职将冲奶粉的滚烫热水浇在了不满一岁的季寒瑞头上造成烫伤,季东才和柴欣就此事互相指责最后大吵一架,柴欣负气回娘家,身为掌管姻缘的红喜神才无力地知晓原来女儿的婚姻如此糟糕。
多么讽刺。
柴道煌把季寒瑞接到了他住的乡下。
就这样,从襁褓中的婴儿到六岁时父母离婚他被判给父亲离开y市,季寒瑞的这段童年,是和外公在乡下度过的。
“我在那段时间教小季认识幽冥界的文字,这样他才能看得懂鸳鸯谱,也教他怎么操纵红线和其他杂七杂八的术法,想着等我死后他能替我保管一段时间的鸳鸯谱,遇到特殊情况也能自己解决。”老柴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所以他是亲眼看着他父母的姻缘线一点点变淡,最终彻底断裂消失的。”
左晓川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总算明白季寒瑞那句“我会试着相信你”什么意思了。
季寒瑞因为目睹过父母的决裂,所以便认为世上所有的感情都会随着时间淡薄,所有的关系都会被琐事和冲突打磨殆尽,说到底,是对方不认为自己有多喜欢他,或者这份喜欢能持续多久。
得出这个结论的左晓川表情变幻莫测:“……他这是看不起我?!”
他在梦里兜圈子,气得团团转。
他顺时针转一圈停住:“是,我是没直接说过我喜欢他,但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他醉乎乎地要亲我我都没揍他!”
他倒也不怎么在意在老柴面前说这个,毕竟从老柴的态度来看他不仅很支持这门婚事,甚至还从旁怂恿。
呸!什么婚事!谁要和那个别扭鬼结婚!
左晓川又逆时针转一圈:“他怎么这么喜欢内耗,有这种想法告诉我不就得了,吵一架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和我拉扯这么久!”
在口直心快的左晓川眼里这种事情根本不叫事,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把季寒瑞从他躲藏的壳子里揪出来,郑重又气急败坏地告诉他:
你问我喜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