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高如山和于怀智的脸色也只比那黑锅底好一丁点儿。
高如山就不用说了,高如海的心情如何,他也不遑多让。于怀智是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这么多的自家职工,还都整整齐齐的穿着蓝色工服,胸前盐城机械厂的标志鲜艳又醒目。想他刚上任那日,厂里开人事任命大会,当时见到的人只怕还没有今天见到的多。
看着几人脸色青一块白一块,林斌在原地转了几圈,故作严肃的咳嗽一声,道:“既然都是家事,那就各自领回去再说,我们就不插手了。”他说着去看其他战友,那几个要么见过乔雨薇要么见过高如欣,也全都知道于怀智上任了盐城机械厂的副厂长,此时都同意的不能再同意。
“对对对,回家再说嘛,老高?老于?哎呀,你看这事闹的。”
…
高家二楼的卧室里,乔雨薇坐着,高如海站着。
此时已接近晚上十一点。下午那场闹剧过后,她就和乔雨林分开了,一个回了厂里,一个回了高家。至于其他人都作鸟兽散了。
高如海当时却没有跟她一起回来。
乔雨薇心里七上八下的,晚饭也没有好好吃,程萍见她有心事,却问不出来,只以为是高如海一天没回家,她心里不高兴了,便和稀泥般抱怨高如海整日忙的不着家,放假了也不歇着,就让她早早上去休息了。
乔雨薇进了房间也睡不踏实,实在是第二只鞋子迟迟落不下来,她什么事也干不下去。
但终于等来了第二只鞋子后,双方竟是陷入了僵局,谁都不想先开口。
乔雨薇心里复盘一遍下午的情形,一,没有打起来,也就是说没造成严重后果。二,是对方挑衅在先,也就是说错在对方。三,也是最要命的一点,被高如海抓了个正着,当着他那么多战友的面,乔雨薇自己也怪尴尬的。
总而言之,自己心虚了一晚上,一来是因为从小到大现代式的乖乖教育,就像学生时代跟人打架被家长发现了一样,总要心虚害怕的。二来嘛,确实是让他丢了面子,这是她觉得最理亏的地方。
想清楚了一切,乔雨薇开口了,“今天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但话刚起了个头,就被对方打断了…你竟敢跟人比车技!你是真不知道害怕怎么写么?”
听着高如海比平时高了好几度的语调,乔雨薇抬头看他一眼,当下无比肯定这人是真生气了。
他这表情她以前从未见过。
自从两人见面以来,高如海表现出来的一直是温和沉稳的形象,他的温和让人觉得他毫无危险性,好像做什么事都会被包容,而他的沉稳更是让人觉得可以一直依靠下去。
可此刻,乔雨薇清清楚楚的知道,高如海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另一面,这一面他或许不常示人,但一旦出现就代表不能善了。
都说当兵当久了脾气暴……她犹豫着该如何安抚,夫妻吵架这事,不能双方同时凑上去开骂,否则火越拱越大……
却不想她这一犹豫,看在高如海眼里,以为她是破罐子破摔直接开始摆烂——我就这么着了,你爱怎样就怎样。
本来只有三分气,顿时成了满格。先前还打算慢慢开导的话,此时便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一开口就成了质问。
“你了解那个杨登祥的身份背景吗?就敢上阵比赛?你知不知道,那人是‘二进宫’,前两年才被放出来,说是亡命之徒也不为过。他手里那帮人,小偷小摸,打架斗殴,几乎各个都有前科,这样的人,你竟然也敢搅和进去…”
人在过于激动时总会将自己的情绪无限放大,以至于忽略了外界的情绪。
高如海越说越气,却没有发现,他每说一句,乔雨薇眼里的失望就多增加一分。
听他说了这么多,乔雨薇这才知道他这么晚回家是查对方背景去了。不仅查了人家背景,更是想必连下午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都知道了。
他知道了一切,知道她受到了怎样的威胁,知道她当时几乎是命悬一线,差点就回不来了,饶是这样,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朝她发脾气,就为了所谓的面子。
乔雨薇越想越心寒。她跟高如海算不上正经的夫妻,双方更是想着时机成熟就分道扬镳,可哪怕关系再一般的人,一个锅里吃了一两个月,一个屋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也能处出一些情分了吧?
他们一家自从来了这里,知道对他不住,从来都是过的小心翼翼,日常相处更是捧着他,顺着他。
衣裳脏了她给洗,饭熟了她给端,就算不爱交际,见了他那些战友,她哪一次不是笑脸相迎,热情万分。就连跟他家人相处,她也是十二万分的积极主动,他家里人口复杂,脾气性格各异,她又哪次不是磨平棱角,硬着头皮主动融入。
除了做不了正经夫妻,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该做的一切她都做到了。可就是这样伏低做小,也没有捂热他那一颗心。
出了事,都是先顾自己,人性如此罢了。
人就害怕钻牛角尖,乔雨薇一不小心钻进去就出不来了。
她冷笑一声,一改往日里的温顺,突然硬气起来,“你既然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什么?”
高如海反应不及,只听她又说道:“在你眼里,面子大过天是吧?其他的一切,不管是我的安危,还是你妹妹的安危,都没有你的面子重要是吧?”
什么面子?他就是在跟她讨论安危问题,何时又说过什么面子了?
“你不要转移话题,我说的是你今天下午根本就不应该答应那种比赛…”他试图将话题拉回来。孰不知乔雨薇一听见他这种“你不应该怎么做”、“应该怎么做”的话,再看到他一副自己就是世间真理的语气,顿时更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