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时,周大成就把这座难伺候的小山分给了周劲。
他们还有更好的山地,山上种着油茶,种着能卖钱的杉木,还有价值不菲的中药材,他们万不可能去动那一块。
分来这座山以后,每次上山,周劲都会从地里撬一些石块出来,大的先放着,小的随箩筐运回家中,倒在后院的那片芦苇从里,等着将来建房用。
他一个人住,老屋是够的,石头攒着可以建猪圈建鸡鸭棚。现在娶了哥儿,老屋又小又不便,住在里头,真真是委屈了哥儿。
周劲想着,这两年,他把地里的活干完,就去给人打短工,多打一些,攒些钱。石头木头他去山上背,不够的去远一些的村子里买,再靠人力背回来。
青石山后面的张家村,杉木就很便宜,去那买,能省下好些铜板。
辛苦两年,材料够了,钱也大差不差,就请泥瓦匠来烧窑弄瓦打砖,把他们的新房建起来。
上了自家石山,周劲看着脚下凹凸不平青石尖端,想起了往后要做的事,狂跳的心安定了下来,抵着裤裆的那股劲也渐渐归于平静。
周劲选了一个荆棘茂盛的地方,先用镰刀将它们砍倒,留下根蔸,再将砍倒的枝叶一团团地抱到箩筐里,填满一个后,从荆棘根部捡去些搅和植物生长的石块,铺放在绿叶乱枝之上,将它们压实,回程时不至于乱挥乱洒。
*
中午吃什么?
是付东缘现在要考虑的问题。
他不能什么都让周劲做。既然是两个人的家,他也该分担些。
他现在的身子下不地,去不了外头,那家里的事就不该让周劲操心。
付东缘要把做饭的活揽下来,中午这顿饭很重要,是他说服周劲的关键所在。他在椅子上歇够之后就站了起来,在屋里屋外逛了一圈,物色食材。
家里的肉剩得不多了,半个巴掌大,肥瘦相间。
付东缘进横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它拿出来。
横屋边角有个小窖,里面放的都是周劲的宝贝,看得可严了。付东缘昨日还听周劲教二狗,说家里没人时,一定要把这间屋子看好,谁都不许放进来。
付东缘要进,二狗只会摇着尾巴跟在后面,再变换些探头探脑的小表情,张望着横屋里的东西。
付东缘一脚踏进小窖,把每个能打开的都打开了一遍。
周劲的宝贝包括但不限于:付爹给的一块二刀肉,现在所剩不多;付爹给的一瓮米、一瓮白面,只有上头消减了一些,底下的还够他们吃十天半个月;付爹给的一筐鸡蛋,还挺多的,数不到头;付爹给的一坛酒,原封不动;付爹给的一块咸肉,用油纸包着,尚未打开;付爹给的一包红糖,只有边角被敲去了一些……
周劲自己省吃俭用储存下来的食物也有,一簸箕的红薯、六根滚圆白胖的冬萝卜、两颗白菜,两颗大南瓜,一些杂豆……
付东缘穿过正屋去灶房拿碗,抓了几把白米,又抓了把杂豆,分开放,他先用井水将白米淘洗一遍,加少量水泡着,然后把杂豆的瘪粒、坏粒挑了挑,再用井水洗净,也泡着。
做完这些,付东缘倚着灶台歇了歇,等爬升的心率跌回正常水准,再小步踱去后院,看看后院的菜地里有什么新鲜的蔬菜。
后院除开那块百来平的秧田,就是密密匝匝的茅草丛。不仔细看就是茅草丛,仔细看你会发现茅草丛中央,有一个稀疏的口子,好似供人通行的缺口。
缺口后头,似乎别有洞天。
从周劲储藏着小窖里的粮食来看,这人也不全是任由后娘拿捏的性子。
要知道,分家时,陈翠蓉可是一粒米都没有分给周劲。那这些不同季节采收的杂粮、杂豆,还有南瓜、红薯、萝卜等物,只能是提早从家里转移出来,或是瞒着后娘一家种的。
结合早上的观察,付东缘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大着胆子穿越这片两三米高足以将他湮没的茅草丛,来到了茅草地的中央。
这儿果真有地,被收拾整齐的耕地,一畦一畦的,比秧田大不少,非常平整。
耕地的边缘种着一些菜豆,也有豌豆,爬在架子上,但是都还小,还要等一段时间才会结出豆子。
一畦一畦耙整齐的菜地上,几颗白菜傲然挺立,然后就是泛着星点般绿意的小葱。
看到小葱,付东缘眼睛一亮,他正愁中午的蛋要怎么做呢……
周劲割完两筐的青叶,拿石头压了又压,见还能放,又去割了些,遇到藤蔓就像收拾烧火的豆秸那样,弄成一捆捆的,规整地放在筐子里,节省空间。
等他塞完两大筐的青叶,又添了些青石,就担起扁担,飞也似的下山。
中午要给哥儿做什么,周劲已经想好了,只是没料到,刚走到开阔一些的山路上,就看到自家灶房顶上升着袅袅的炊烟。
周劲脚步顿了一顿,反应过来后,更快更急地往家赶。
杂豆饭
付东缘利用灶膛里还没灭尽的木炭生了火。他无法像周劲那样操控几个灶齐头并进,只能一个个来。
先将淘洗完毕的米和泡开的杂豆混合在一起,放入蒸煮的瓦罐中,加少量水,浅浅没过米和杂豆就行。杂豆之间空隙大,藏了不少水,倘若像平常煮饭那样没过半指,煮出来的杂豆饭软塌塌的,不好吃。
付东缘加好水,盖上盖子,就握着贯穿瓦罐耳孔的麻绳将它拎到灶口上。
麻绳粗粝,再加上瓦罐的重量,将付东缘白嫩的小手勒出了两道红痕,他不以为意地拍拍,蹲下身子调整小灶灶膛里的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