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顿住,微微颤声道,“而且父皇他信得过我。”
他喉咙突然发干,情不自禁止住了话语。
程不渔恍悟,点了点头,“你难过的,是自已辜负了魏帝,还连累了你哥哥。所以你才请命离宫,想将功补过,追查赤竹,是么?”
“……是。只有这样,午夜梦回之时,我心中才会少些折磨。”
沈璟彦叹了口气,语气中竟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哀伤。许是他心头自压抑着,这哀伤并不强烈,可程不渔听着,却仍是觉得不是滋味。
“就算如此,我也觉得,这件事并不怪你。”
程不渔看着沈璟彦,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叹道:“你是皇子,对战场之事了然于胸,应当明白,如若每一位将领,都要为每一场战争中牺牲的每一个手下、每一个人负责,那他还如何做得将领?还有谁能做得将领?”
沈璟彦愣愣望着他。程不渔的这番话,从前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在为他哥哥的死、为他的过错而叹惋,却从没有过一个人站在他的立场,去说哪怕一句安慰他的话。
他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蹙了蹙眉,深吸一口气,低下头道:“程不渔,谢谢。”
程不渔轻笑道:“有什么好谢的?今日若被陆昭昭针对的是我,我想你也会这样安慰我的。”
沈璟彦却淡淡道:“我不会。”
程不渔挑一根眉毛,奇道:“为什么?”
沈璟彦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也轻轻笑了笑,“我会直接和她动手。”
程不渔愣了半晌,突然拊掌笑道:“是,是了!你的确是会这样的,从来不说一句废话!”
程不渔自腰间解下酒葫芦,抛给沈璟彦。
沈璟彦接过酒葫芦,刚要喝下,却突然正色道:“程不渔,你的腰还痛么?”
程不渔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若不提,倒是不痛,你一提起,反倒痛起来了。这一笔,小爷我可定要记下了!”
流萤飞舞,星繁河白。窗户缝隙之中忽然透出一丝习习夜风,二人一齐轻轻笑着。
这一觉又不知已睡了多久,直到陆晚晚将他二人用力摇醒,他们才睁开惺忪睡眼,望向窗外时,却发现已经快要巳时了。
陆晚晚大声道:“你们两个,晚上不睡,早晨不起,我都等了你们一个时辰了!”
二人懒洋洋从地上站了起来,程不渔微微摇晃了一下,甩了甩脑袋,愣声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不早叫我们啊!”
陆晚晚挑起一根眉毛,睨着他们二人:“我怎么叫啊!你们两个唠到半夜,跟念咒似的,叫你们,你们起得来么?”
“你……你都听见了?”程不渔愣声。
陆晚晚瞪着他,双手环抱身前,气哼哼道:“我又不是聋子!”
她忽然目光闪躲,张了张嘴,支支吾吾道:“我,我要去茅房!是迫不得已才把你们喊醒你们的。”
程不渔轻轻一叹,道:“好,好!去茅房!我也正要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