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其实不擅长应付媒体,憨厚地笑了半晌才说:“四次吧,后面几乎是边剪边拍的,剪片子的时候觉得这段不好,当时没想到,就把他们再叫回来再重新拍。”
“请问晏宁老师,再次入围戛纳角逐金棕榈是什么心情?”
“挺激动的。”晏宁开玩笑,“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好几晚没睡好。”
这个话题过去,有个小姑娘忽然问:“晏宁老师,大家都知道您去年结婚了,请问是什么促使您做出这个决定的?”
晏宁下意识看向沈濯,他原本正在低着头鼓捣相机,听见这话,抬眸望过来,远远的,晏宁看清了他眼中的笑意。
“就……就是觉得时机成熟了吧,关系可以再进一步。可能是在剧组待太久了,很长时间不见面,那段时间就很想结婚,所以才匆匆忙忙赶在年底结的。”晏宁摸着耳垂笑,回忆当时的场景,“一杀青就去领证了,但其实婚前婚后的生活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
“新婚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吗?”
晏宁毫不犹豫地说:“挺开心的吧。”
发布会结束,她又陷入了焦虑之中,颁奖前一天傍晚,晏宁和沈濯在海边散步,遇见景楠,景楠夸了她一句,“拍的很好”,她晚上回去,翻来覆去地研究这句话。
内地电影已经很多年没有真正在戛纳上拿到一个有分量的奖项了,今年评审团里有景楠帮着撕奖,是最有希望的一年。
沈濯搂着她:“别太担心。”他怕她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哄她,“就算这次没有奖,以后还有机会,不然你年纪轻轻就封后,让其他人怎么混啊?哎呀嫉妒死你得了。”
晏宁笑了一会,说:“其实我也觉得希望不大。”
华语电影在欧洲三大并不吃香,上一个拿到戛纳影后的内地演员,还是景楠,而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沈濯哼哼道:“不就是座奖杯吗?回去我给你做,做个大的,真金真钻,造价绝对比他们的更贵。老公亲手给你做的,仅此一座,还比不上他们批发的?”
晏宁又笑,抬头亲他下巴:“那么臭屁呢。”
晏宁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沈濯陪着她说话,两人凌晨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天没亮又醒了,晏宁猛地坐起来看时间,发现还早,又躺下,看着窗帘里漏进来的一丝朦胧天光。
沈濯把人捞进怀里:“再睡一会,否则白天要没精神。”
“嗯。”晏宁沉默片刻,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也不会这样。”
以前入围提名,拿不拿奖,她也没这么在乎。或许自己也清楚,这是她拍的最后一部武打片了。以她的身体状况,以后恐怕再也拍不了这样酣畅淋漓的打戏了。
“是啊。”沈濯捏她的脸,笑道,“金钟奖上差点都要睡着了呢。”
晏宁撅着嘴在他怀里蹭了蹭。
沈濯说:“我给你唱歌吧?最近新学的。”
他的声线很适合唱情歌,语调放低,像情侣间的呢喃,只是他不爱唱,晏宁也没听过几次,以为他这次要唱安眠曲,点点头说“好”,谁知道他一开口——
“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玛卡呣,玛卡巴卡阿巴雅卡伊卡阿卡哦……”
晏宁笑清醒了,再听下去真睡不着了,仰头堵住他的嘴。
化妆的时候,黑眼圈都要用遮瑕盖住。颁奖典礼不比红毯,没人把精力放在争奇斗艳上,晏宁只穿了一件简单得体的黑色高定礼服,修身的抹胸长裙,用一对钻石流苏耳环做点缀。
颁奖顺序依次是最佳短片奖、评审团奖、最佳导演奖,然后才是最佳演员奖和含金量很高的评审团大奖以及压轴的金棕榈奖。
最佳演员奖比较靠后,而前面的最佳短片奖和他们无关,到了评审团奖,晏宁就开始紧张——这是个谁也不想要的安慰奖。
万幸最后得奖的不是流芳百世。
沈濯握着晏宁濡湿的手指,跟她讨论上去领奖的那个人的大胡子有点像一个动漫人物。
“我没看过。”晏宁小声说,“刚刚台上在说什么?”
她法语不太好,稍一走神就听不懂了。
“获奖感言,”沈濯说,“没什么重要的。”
下一个奖是最佳导演,听到陈述名字的那刻,晏宁心脏都快蹦出来了,被巨大的兴奋淹没,大脑中一片空白,连基本的镜头素养都丢了,咧着嘴傻笑。
陈述起身,和主创团队挨个拥抱,上台领奖,晏宁这会才反应过来,擦掉眼泪,心跳逐渐平复,后知后觉地在巨大的激动中,品出一丝失落——戛纳一般不会给同一部电影两个奖项,流芳百世给了最佳导演,再给一个最佳女演员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她搓搓脸,目光钉在陈述身上,随着众人鼓掌——能捧回一个主竞赛的奖项,她已经知足了。
沈濯趁着镜头扫不到台下,偷偷亲她。
“我很高兴。”晏宁握住他的手,“真的。”
流芳百世不是靠任何一个人就能拍出来的,拿到任何一个奖,都是对剧组所有人心血付出的肯定。
到最佳女演员的时候,她听的就没那么认真了,咧着嘴傻笑,小声起哄,让陈导回去请客吃饭。
公布影后得奖人选的时候,她心情很放松,多日来的焦虑一扫而空,平静的像一汪春日里波澜不惊的湖水。台上主持人停顿了几秒,在沉默间隙里,沈濯附在她耳边说:“你是我心里唯一的影后。”
与此同时,台上念出了她的名字——晏宁。
足足有好几秒,晏宁都愣在椅子上,眼泪断了线似地往下流。不知道是怎么起身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走上台,握着沉甸甸的奖杯的时候,晏宁在满场的掌声中,几度哽咽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