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妙很想解释,她脱口而出的和离其实并没经过谨慎考虑,不是非要他立马给个答复。
但她对着他认真的眼睛说不出口,只能半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长兄从小便有神童之名,却不骄不躁,勤学苦读,连中三元。这般出彩的成就他依旧恭谦有礼,耐心教导弟妹。
他是他们所有人的榜样。
读书的兄弟渴望成为长兄这样的博学之士,及笄的姐妹希望嫁给如长兄般光风霁月的谦谦君子。
大概是她低着头恍惚太久,长兄的声音再次响起:“实在不知如何应对便少说话,祖母和我娘总归不会太为难你。”
许清妙收敛了心神,依旧低着头嗯了一声。
她低头登上马车,眼睛余光里瞧见长兄伸出又收回的手,她不敢回头看自己敬佩的兄长,只能躲在马车里听着他在外面交代鹊枝仔细照看,如从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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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速行驶的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座清幽的院门前,门上牌匾刻着“祥云寺”三个庄严质朴的大字。
清晨的寺院里已经香火旺盛,往来香客络绎不绝。
许清妙搭着鹊枝的手下了马车,扭头便见另一架马车上,娴淑温柔的大伯娘王氏正扶着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下来。
“少夫人,您快过去吧。”
鹊枝在耳旁提醒她,许清妙按下心底忐忑,步履艰难地往老太太那走去。
实在是老太太的规矩繁多,她平常轻易不敢往前凑。
许家长辈对她们姐妹的教导向来严厉,不仅请了女先生教女德女容,老太太还经常将她们喊到一处考较。
她每次都应对得提心吊胆。
“祖母,大伯娘。”
许清妙如往常般行礼叫人,身子刚半蹲下去便晓得自己出岔子了。
如今这儿媳的身份如何还叫得大伯娘。
“怎又犯糊涂了,该叫娘时候不叫,不该你叫时候围着叫。”
果然,老太太责备的声音立马响起。
话落,许清妙便听王氏笑道:“想当年,这丫头刚被送回来养时,就爱粘着我,逗一逗她就甜甜地围着我叫娘,嘴可甜了。”
许清妙微红着脸站在一旁,满是尴尬,这声娘她如今是实在喊不出来。
幼时,父亲四处做官,母亲带着她也跟着四处奔走,直到生弟弟时难产没了,从此她和弟弟便被接回了祖宅,由老太太和王氏教养。
“行了,别站着发愣,今儿有正事,别在这耽搁了。”
老太太嘴硬心也不软,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搭着大伯母的手迈上台阶。
许清妙连忙跟上,在老太太一旁虚扶着,她谨记着长兄的话,少说话,果然她们也没再为难她。
她一路上跟随着,她们拜佛她便跟着拜,她们上香她便也恭敬地作揖上香。
直到跪在一座法相庄严的观音像前,她们让她虔诚跪好其他别管,接着耳边响起悠扬深远的诵经声。
她低头跪着,余光里瞧见有穿着僧袍罗汉鞋的和尚从身前走过,如此反复直至一道高深莫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佛法无边,观音大士亲临,施主的心愿必能达成。”
许清妙没有动作,站在一旁的老太太和王氏虔诚而欣喜地回道:“多谢菩萨保佑,许家诚心祈福定为菩萨塑金身传佛法。”
接下来的事情,许清妙没有了参与感,全程皆是老太太在向大和尚问佛经。
等到最后结束,一根红线串着一尊小巧的玉菩萨戴在了她脖子上。
大和尚光可鉴人的脑袋上闪烁着慈悲的神光:“女施主是有福之人,很快便会心想事成。”
许清妙僵硬着回了礼,跪拜菩萨后出了寺院。
她恍恍惚惚满脑子都是心想事成这句箴言。
如果今日之前的那个许清妙心里也期盼早日有孕,那她必然不能很快心想事成。
这不准。
可再一想,自己“昨日”在祠堂外无意间许的那个愿望,恐怕真是“心想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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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许清妙做梦也想不到,她能离奇地来到三年后,那时候最让她担忧的事情是定亲成婚。
在大雍朝,女子嫁人犹如二次投胎,一旦所托非人余生皆是苦楚。
所幸许家有许家的规矩,女郎从十五及笄开始相看,等到十六十七才会正式成婚,这在女子普遍及笄成婚的大雍朝算是晚婚。
许清妙由衷感激祖父的智慧,他老人家为官之余修道法习医理,深知女子过早成婚孕育子嗣的凶险。
但再怎么拖,她也已经及笄,相看人家已成必然。
本来相看得有条不紊,可一通从京里传回的喜讯令她的婚事火速敲定。
她的堂兄,许家的嫡长孙许恪,以十八岁少年之姿在集英殿上被圣人钦点为状元郎,朝野震惊。
古来状元多壮年,如此少年状元郎少之又少,抬匾送喜的官差还没到许家老宅,慕名而来说亲事的却纷沓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