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儒言连连点头,使出最后的力气猛地将他推向阵法边缘,“快走罢。”
毫无防备的御写忧被推得朝前将踉跄,迈出去的脚踩中了阵法边缘。他被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儒言想将他拉出来时却见他腹中的脏腑全到了手中。
“你做甚么?!”
在推开御写忧时,儒言迅速从腹部的伤口中掏出了自己的脏腑。若是手边有把利剑,他许是不用以这般可怖的方式结束性命。可他却在笑,微微裂开的唇缝勾着弧线,尽管目光已是涣散也仍旧含着深情。
“儒言!”御写忧折身回去救他,偏偏煞气先他一步拥住了儒言仰面倒下的尸首。
凡人的身躯实在太脆弱,即使有了神之形也无济于事,轻轻碰一下就会死。
从天而降的猊缺提住御写忧的肩,将他从猖狂的煞气中拽出来。御写忧其实已是摸到了儒言的尸体,却还没来得及抓稳便被带上了半空。他便闹起来:“放手,儒言还在底下!”
“他死了,你去也无用。”猊缺怕他挣扎,索性拦腰扣住,“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以为我要去救他么?”御写忧轻哼了一声,不觉已是流下眼泪,“我要去吃了他!”
猊缺由不得他任性,旋身用力一抛便将他扔向远处的灵脉。
“他不会回来么?”盘腿坐于一片荷叶上的药灵童子缓缓落在猊缺身旁,眼睛看向御写忧愈发远去的身影。
“御写忧虽然任性,倒也不是个犯蠢之辈。”猊缺接过荷叶底下的茎,托着药灵童子也往灵脉去了。
药灵童子揣着手:“我若会些制药之外的术法,兴许便能帮上药天的忙了,也不至于此。”
“诸事多无奈,即便是神仙也有力不能之处。”
“阴阳壁能快些复筑便好了。”
猊缺望了望天上,叹口气:“是啊。”
阴阳壁筑不好,司天便无法化剑,这劫难便没个了结。此事所有的神仙都明白,可偏偏戎弱执意要扰乱,将自己与胤善以煞气相连,借了示穹之脉的力量操控天地时光。
凡人不知这灭顶的天灾由何而来,还在苦苦哀求神仙保佑,哪晓得下一刻便丢了性命。芸芸众生仿佛成了蝼蚁不值一提,尸体堆满了一座又一座的城镇与村野,被大火烧尽。
苏芳立于津幽宫城的屋顶上,身旁是还在驱赶煞气的两只蛇妖。她看不见天上的神仙,也看不见肆乱的污浊,只知道那些曾与她息息相关之人忽然便性情大改,然后逐一死去。她甚至不知该做些甚么才能救下他们。
“苏芳。”沂澈来了,站在稍远些的地方不敢靠近。
苏芳回头见得他,勉强笑了:“陛下死了,前去镇压暴动的将军与士兵也没能回来。是不是整个兆商只剩下我一人了?”
沂澈攥紧拳头沉默许久,而后才松开力道走向苏芳:“长生是无情者的福泽,却是多情者的厄祸。你若想解脱……”他收了话音,步子也停下来。
“连刀剑都杀不死我。”苏芳解开外衣露出满是血色的里衣,勉强笑了一下,“陛下不知何故突然发狂,我本打算与她一起赴死。可我杀了她,却没能杀死自己。”
“我可以让你去找她。”待得苏芳转头看来,他才继续道,“你得长生,是因为我让你吃了我的肉,便只有我能取你性命了。”
苏芳穿好衣裳才走过来:“如此,甚好。”
“想清楚了?”
“请恩公成全。”
其实沂澈本就抱着或许又不得不再次亲手杀死苏芳的念头而来的。可只要这是苏芳的选择,那即便他再痛苦也定会去做。
唯一遗憾的事,他不能跟着苏芳一起死去。
“一心求死的死不了,想活下去的却死了一个又一个。”他手里拿着苏芳的衣裳,轻轻往前一送,衣裳便被吹走了。
:众生来去阴阳极
得了间隙稍稍喘上一口气时,引以回望屋顶却发现那里早已是空无一人。他罢了手,走向则今指了指自己的脸,问道:“你还想带我回琼霞过隙么?”
则今慌张地按住脸上的面具,随后见得引以面色没有半点闲谈之意便也端正起来,迟疑许久才慢慢摘下面具,低着头道:“你、你不想回去,我们便不回去。”
“果然是你。”引以笑了。
以前,他想尽办法让则今能取下面具,可则今总是小心翼翼护着,不让他有半点机会瞧见自己的容貌。于是今日他言明了彼此身份,而则今也终于做出回应主动摘下面具不再隐藏。
兴许彼此皆是因为明白今日一过未必还有往后了,才索性全挑明不留遗憾。
则今局促地攥着手里的面具:“我怕让你想起过去的事,即使明明知道你已经猜中了我是谁,也不敢让你看见我的脸。”
“过去的事我早已放下。”引以拉过则今顺势击飞了偷袭的煞气,继续道,“虽然我这么说,恐怕你也依然心有余悸。”
“心有余悸?”则今略是困惑。
引以取下则今的手套露出上面的毒牙印:“我曾经险些杀了你。幸好仙君出手,才让我的癸魂刀有了去除。”
则今瞥见有杀气飞来,用力掷出手中面具迫使它改变去向:“你怎会知道是仙君救了我?”
“当日我是真心要杀你,除了神仙谁也救不了。说来,我还从未向你道过歉。”
“我也有错,不该以己之心逼迫你。你咬得好,不然我永远醒不过来。”
“临死之前回琼霞过隙看一眼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