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若无觉,只是望着窗外早已枯败的景色,不动分毫。
欧阳夙疑惑道:“她是沐纤纭?”
红绸点头:“是,那夜后,她就是这样了!”
红绸将东西放在桌上,对纤纭道:“纤纭,吃些东西,这是我从街上买的,你从前……最喜欢的点心。”
窗台边的女孩缓缓转身,欧阳夙却略微一惊。
她墨发如丝,纠缠在风里,却掩不住一双水眸晶莹剔透,只是这双眼,太过冰凉,仿佛不曾有过半分温度,她对自己视而不见,只安静坐在桌旁,拿心,一口口吃着。
欧阳夙走近身边,低身唤道:“纤纭……”
沐纤纭头也不抬,连长墨发静静的垂着,纹丝未动。
7岁的女孩,一双冰冷的眼睛,犹若寒潭中一颗黑色珍珠,旷远而幽如深渊。
“沐纤纭!”
突地,红绸夺下纤纭手中细软的糕点,糕点的碎屑便扬洒起来:“你到底要干什么?”
许久的沉默,是女孩唯一的回应。
红绸泪水坠落:“沐纤纭,你难道忘了曾与你娘发下的誓言?难道忘了你要一辈子都听我的话吗?这么多天了,问你什么也不说,只知道坐在窗子前向外望,你在望什么?你在看什么?难道……你忘了父母的仇?忘了沐家的满地鲜血、忘了你母亲……”
突觉失言,她没有再说下去,泪水却蜿蜒在脸颊上,欧阳夙愣了愣,却见沐纤纭犹若未闻,拿起适才被红绸夺下的糕点,继续吃。
仍旧无语!
红绸几乎痛绝心肠,她以为,她不是一个人,她以为,她们可以一同面对以后艰难的日子!
可是……
红绸咬紧嘴唇,沐纤纭生犹若死,又叫自己情何以堪!
欧阳夙望望安静似冰雕般的女孩,安慰道:“红绸,纤纭还是个孩子,突遭变故,她怎可能一下子就走出来,你勿要太过心急,况且……”
“收起你的说教!”红绸拭去眼泪,淋水美目犹似有万剑穿透眸心:“她……必须走出来!因为……她是沐家的孩子!”
说着,走向内室,途径沐纤纭身边,不甘的凝视着她:“沐家……没有这般软弱、这般……没有出息的女儿!”
拂袖而去,欧阳夙蓦然看见,女孩手中握着的糕点被掐出深深痕迹,女孩目光,突而由冰冷变作凄厉的一束!
欧阳夙一惊,那样的眼神,纵使闯荡江湖多年的他,也不禁寒战,若非她身形果真幼小,他绝不会相信,这样的眼神,是来自一个7岁的女孩!
二怜薄命(4)
今夜,天幕黑沉,星色无光。
凄凉的白月,被浓郁乌云遮掩去微薄的光芒,漆黑仿似没有穷尽,只有飘零干枯的叶发出最后哀戚的“沙沙”声。
女孩白衣扬袂,弱影纤纤,纤纭——真真是人如其名的女子!
“风凉气闷,想是会有一场大雨。”
女孩身子一抖,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惊吓,淡淡回眸,只见月光下,欧阳夙青衣翩然,目光清朗,仰望夜空的眼神,无一丝复杂。
她迅疾移开目光,并不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夜空,在他的眼里是星月交辉,可在纤纭眼中,却只是一片灰暗与萧索。
“这是你的吗?”欧阳夙转身,唇角牵着淡淡笑意,柔和的目光,在清冷月色下更显得清澈。
纤纭看向他,目光终有微微一动,眉心却紧紧凝住,眼神愈发狠厉!
“为什么你要收集这些叶子?它们……都枯败了。”欧阳夙微微敛笑,眼神中便多了一丝怜惜,手中举着纤纭用来装枯黄叶片的盒子,等待着她的回答。
纤纭突地伸手去夺,欧阳夙却将整个雕盒倏然一扬,精雕细刻的盒子仍在手中,只是那纷纷落落的枯黄瞬间散漫作一幕凄凉屏障。
一片片飞叶,飘扬而坠,坠落在暗夜萧条的景色里,更添一抹哀戚。
最后一片叶落下,沐纤纭冰凉的眼眸仿似被水淹没般透明,她目光淡淡流殇,仿佛那坠落的是她的生命,是她的心!
欧阳夙怔忪了,为什么这个女孩的每一个眼神,都仿佛不是她这般年纪!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盒子,一声叹息:“对不起,我以为激怒了你,你就会说话了。”
欧阳夙略感歉然,连忙低身,欲将那满地吹散的枯叶残黄重新收整在盒子中。
“它们……就像我!都已经没有家了!”
风过留声,欧阳夙乍然一惊,举首望向女孩,女孩清灵悠润的声音好似云天外袅袅而来的仙音,可是那眼神,却冰凉彻骨、寒似玄霜!
她……竟然说话了!
二怜薄命(5)
女孩望着他,目光凄然:“我想给它们一个家,哪怕……只是一个很小的木盒子,可那……也是一个家!”
泪水沿着凝白的脸颊落下,冰似的落得人心中酸痛,欧阳夙站起身,高大挺俊的身形,为女孩遮掩去一些夜的冰凉,隐隐的抽泣声,变得越发清晰,她紧紧咬唇,咬出了一道淡淡白痕。
“纤纭……”欧阳夙轻声唤她,缓缓走近身边:“我可以叫你纤纭吗?”
沐纤纭只是哭泣,不语!
她的身子,便真好像那一片片飘零的枯叶,颤抖得令人心疼,欧阳夙不禁轻轻搂过她,将小女孩搂在自己怀中,她没有拒绝,反而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腰际,这莫名所以的感觉令她安然。
“你为什么不肯说话?”欧阳夙轻轻问她,生怕再次惊吓到这脆弱的女孩。
纤纭已渐渐停止了哭泣,缓缓抬眼,一双玉眸凝泪,却坚定:“你能带我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