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想着谢幸,一边快步走着回家取钱。
前几天回来时阿嫲不在,出门的时候他特意把门锁上了。
今天回家发现门还是锁着的。
家里没人在吗?
阿嫲不在吗?
怎么大白天的锁门呢?
他们家不常锁门,因为几乎都有人在,偶尔锁上一两次也都是方锐锁的,方老太那一辈的老人压根就没有锁门的意识,无论出去多久家里大门都是虚掩着。
方锐觉得奇怪,这门大概率是他前几天锁的,这几天根本没有人开过。
这并不应该。
方锐家已经没有别的什么亲戚了,他和谢幸都在医院,方老太一个人能去哪里好几天没回家?
他皱眉找钥匙开锁,屋内一切都是最熟悉的模样,这是他的家,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就算闭着眼睛都能走的家。
不同的是以往每次在家里都有阿嫲和谢幸的身影,今天都没有了。
一股怪异的味道顺着鼻腔进入,方锐下意识先开了阳台门通风,在客厅里叫了两声:“阿嫲?阿嫲?”
一直没人回应。
他走到房间门口,觉得那股味道越来越刺鼻。
房间门紧关着,但没有锁,方锐抚上把手,心里突然咯噔一跳。
下一秒房门被拉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窗帘关着,房间里没有透光,有些阴暗。
床上躺着一个人,准确来讲已经算不上是人了。
那人穿的衣服是方锐最熟悉的,他在家时几乎每天都能看见的,时常就在阳台上挂着晾晒的衣服。
方老太身上已经起了味道,异常难闻,紧闭的双眼凹陷下去,僵硬的手臂垂在床边,地上还有瓶已经干透了的绿色瓶子。
方锐后退几步跌坐到地上,各种情绪在他大脑里交织,瞬间冲刷在一起反而让他平静下来。
没有哭,没有喊,没有崩溃。
他想喊,但是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脑里面一片空白,他第一反应是怎么回事?
而后又是怎么办?
接着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有些人来这世上走一遭好像就是来接受苦难的。
方锐眼神空洞地直直盯着床上的人形,嘴巴半开半合,喉咙挤压着断断续续发出两声“啊……啊……”的嘶吼。
他跌在地上,伸手撑地板慢慢把自己移动到方老太身边。
像个破碎的孩子拼命想回到家人身边一样,什么都不顾。
方老太的手已经僵硬到没办法再弯曲,方锐捏着她的手指试图把她唤醒,捏了好几次后才反应过来这么做并没有丝毫用处,于是自己低下头,把脸凑到已经僵硬的掌心里,和方老太经常做的动作一样。
她时常摸摸方锐的脸,带着爱意叫他的名字。
“锐锐呀,锐锐。”
他的脸是湿热的,有温度的。
方老太的掌心是僵硬的,冰冷的。
方锐磕磕绊绊说不出一句话,浑身颤抖着,许久之后才勉强发出一点声音,他叫了一声“阿嫲。”
打开门之后屋内的味道散出去一些,家里大门虚掩着,方锐进来后就没有关。
他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只知道天都要暗下去了耳朵才重新听见一点声音,这声音方锐很熟悉,是楼上的周婶。
她敲了敲门发现没有关,走进客厅里叫了两声方老太。
方锐没应声,因为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紧紧拉着方老太的手也不松开。
接着他就听到往里进的脚步声,最后方锐听见刺耳的叫喊声。
周婶差点吓晕过去,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很快楼下就聚集了一大群人。
方锐跟着上了警车。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再抬头发现自己已经在派出所里了,执勤的女警倒了杯温水放在他手边,方锐头都没抬,眼睛转过去看了一眼,没有会。
他听见女警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方老太胃里和口腔发现了大量农药残留,她房间的衣柜底下有患癌的检查报告。
不是他杀,没有任何外力因素,排除所有谋杀可能。
这是一个无路可走的老人吞农药自杀。
所有听见这个消息的人瞬间就能知道老人在死之前有过什么思想,所有人都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