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枯推开流年书屋的大门,孤月已落,荒世止风。
无昼江的大浪停歇了,却离岸更近了一步。
万苦辞并未休憩,哈欠连天地从沙地起身,好似有意阻挡望枯的一堵墙。
又好似,他沉默着等了她一整夜。
他丢了碳棍,放下衣袖:“何时走?”
望枯模棱两可:“万苦尊不是也没走么?又何必问我?”
万苦辞难得好声好气:“一堆烂摊子等着我收拾,也快走了。”
二人一来一回地打着太极。
像是相约好了,齐肩徘徊在沙地,留得一排错乱的“葫芦印”。
望枯:“万苦尊为何不说话?”
万苦辞肩颈一轻:“有些累了,非得逼我说么?”
望枯:“那我说了?”
万苦辞心口一紧:“……我不听。”
——她如此聪颖,怎会不知他的心事。
望枯眨巴眼:“万苦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所以不会说惹你不快的事。”
“……”万苦辞明白,有些话说出来确是好意,可望枯的“着力点”出乎意料,加之,他任凭彻夜凉风往当头浇灌,也难凉这心动,“……也不是。”
望枯自圆其说:“我明白,万苦尊的喜欢是不掺杂念的,与情爱无关的。”
万苦辞:“……”
那更不是。
望枯:“多谢万苦尊帮我,月老说你是个好人,我从未怀疑过。”
“这死老头,嘴就是把不住……”万苦辞越想越恼怒,“别道什么谢,谁都不欠谁的,我告诉你,我平生最烦一声不吭就走了的人,便是真的碰到了非死不可的事,也要事先知会一声。”
望枯:“好,现下我告诉万苦尊了。”
万苦辞顿步:“……什么意思?”
望枯:“宦韫上神说,如若我想摆脱休忘尘的对我的操纵,大概就只能‘死’一回了。”
万苦辞垮步阻挡:“他对你做了何事?”
他暗自攥紧藏在拳头里的怒火。
望枯:“他并未对我做了什么,只是说,他造了我,有些东西是从我降生时,就已然定型的。”
她悄悄从袖口翻出一个木头桩子——娪。
她亦不知为何将她也捎带了出来。
昨夜听桑落提及过往,一时听入迷了,怕大煞风景,才尚未及时拿出。
倒是先给万苦辞看了。
万苦辞拿过,翻来覆去地看:“这是何物?”
望枯不忍启齿:“……过去的我。”
万苦辞腕心不稳:“……”
他换作郑重其事地双手捧起,再于娪与望枯的面容里来回打转。
……当真是一个人?
只好长叹一句世事无常,“造化钟神秀”。
万苦辞再不看娪那张诙谐的脸庞,斟酌开嗓:“儿时生得……有几分可人,如今倒是长开了。”
望枯夺回娪,再抱怀中:“万苦尊不必变着花样宽慰,我始终明晰,我与娪是两个人罢了。”
万苦辞不再推脱:“……的确是两个人。”
皆是榆木脑袋却错不了。
望枯:“正因有此先言,无论我想要如何行事,都有休忘尘的操纵。”
万苦辞指头弹去娪的脑门:“这可是根实心木头,又一根线都没有,怎么给你操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