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dintheClouds。”
舒缓的曲调,落寞而充满遗憾的词,他们共享一副耳机一首歌,一些遗忘的过往像藤蔓一样缓缓爬出旧木箱。
陶汀然想起那天奶奶和他说起小时候的事,思绪悠悠扬扬,像一阵绵绵的风,荡回了童年。
回到恙塘的那天他没有认出周其律,小时候周期律不黑,身高比他还矮一点,瘦瘦的。他对周其律其实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多年没回来,又因种种原因,小时候的事他记不住那么久。
陶汀然是七岁那年离开恙塘,他隐约记得这之前周其律的耳朵没有问题。陶汀然没问,周其律可能也不会告诉他。
七岁到十七岁,他们早已陌生,有着各自不想提及的经历。
陶汀然调整了一下耳机,视线落在前座椅背上零碎的光斑上。
就像歌词所说,如今只是一段回忆罢了。
第7章你还说不黏他?!
新被单洗了晒干没两天就装进了行李箱,陶汀然两眼一睁就被撵着去上学。
前两天看日历明明还有一周,今早七点半就被奶奶喊起来去学校报名。
“早点去,还要收拾卫生铺床,晚了占不到好床位了。”陶奶奶说,“到时候剩个上床,上上下下都不方便。”
她站凳子上从衣柜顶取了一个新的塑料盆下来,陶汀然刚走到房间门口,那点厌学情绪吓没了一半。
他忙过去接下塑料盆,扶着点奶奶下来,“下次这种事叫我。”
老人摔不得,平地跟头都能要命。陶汀然早上没睡好气压偏低,眉心微拢,语气也生硬。
奶奶觑他一眼,知道陶汀然不乐意去学校,“下次一定叫你。别拉着个脸了,奶奶陪你去报名,给你铺床。”
平日去镇上赶集都是走路的重度晕车人,往城里去一趟大概要小半条命。
枕头没地方塞,新的枕芯没拆塑料袋,陶汀然右手握行李箱,左手提大编织袋,塑料盆塑料桶全塞里,放不下的枕芯夹在腰侧。
“不用陪。”陶汀然说。
这会儿八点多,陶奶奶想帮他提袋子,陶汀然避开了,“走了奶奶。”
“那行吧,不送你了,路上慢点。你一会儿和其律一道去,他认识路,带带你。”
说着不送,陶奶奶还是跟在他身后唠唠叨叨地出了大门。
“哎,差点忘了,”陶奶奶拍拍脑门,手在额头上缠着的一圈白色挡风布上摸了摸,随后从兜里摸出两百块给陶汀然,“生活费。”
学费是陶汀然自己拿的,生活费陶川东每月初转给陶汀然,但是陶汀然没收。
陶川东转了三次,三次没响一个屁,转头就给他老娘打电话告状,陶汀然昨晚下楼喝水都听见了。
他不收陶川东的钱,也不用奶奶的。陶汀然小时候起的零花钱压岁钱存到现在一分没用,以前成绩好参加各种比赛拿的奖金也存着,小金库支撑他剩下一年半的学费和生活费完全没问题。
“我有钱奶奶。”陶汀然说。
陶奶奶执意给他,正好周其律单肩挎着黑色书包,一身轻松从巷口过来。陶汀然朝他迎了几步,生怕奶奶冷不丁塞钱给他似的,语速较快地像是迫不及待,“进屋吧奶奶,真走了。”
无论是往南到另一个镇还是北上入城,客运车里挤满了学生。隔壁镇上二十七中是整个县最差的普高,稍微好点的都在城里。
等车来来往往好几趟,陶汀然他俩终于挤上了到镇上的客运车。客车空间没公交车大,大家都又跟难民逃难似的肩扛手提好几袋,他站在门边第二阶台阶上,行李勉强放在上面一个人的腿边。
周其律站最后一步台阶,还好没带什么东西,不然都关不上门。陶汀然心情差到极致,车上人多味儿重,聒噪得要死,他微抿着唇看向门外光秃秃的田野与连绵的山,眼眸中的烦躁压不住。
车驶过平安镇路途就过了一半,有人在街边招手,司机缓慢靠边停下来。
“还停啊?”
“我草都快炸了这车。”
“有毒吧?这么多人还装?司机脑子打铁了?”
车厢内唉声怨载一片,检票员挤到后门来让人腾位,“都是去报名的,挤挤嘛,一会儿到城西公交站要下一部分人,挤不到多远。”
“先别开门啊老大哥,门口有人。”说着,检票员回过头指指周其律,“帅哥,你往上站一步,不然容易夹着你。”
陶汀然往旁边挪挪,实在没地退,上也上不去,只腾出一小边。
周其律抓住右侧的黄色栏杆把手,踩着边站了上来。
瞬间,陶汀然与他贴得极近,胸膛虚擦胸膛,脚挨着脚。
“抱歉。”周其律低声说。
上次离这么近,还是坐周其律摩托车那晚,陶汀然忽然又闻到那股淡到虚无的薄荷橙子味儿的香气。他摇摇头,说:“没事。”
陶汀然悄悄嗅了嗅,没和周其律拉开半分距离,像是晕车人找到了效果绝佳的晕车药。
有周其律同行,陶汀然省下不少找班级找老师找宿舍的时间。尽管他来得早,但也只有靠门后的上铺空着。
宿舍和教室都没变,还是老地方,同学是相处了一年半老同学,只有陶汀然是新朋友。
高二年级宿舍在四五层,周其律帮陶汀然提编织袋走在前面,步子大而快,陶汀然提着行李箱刚上一楼楼梯,只看周其律转角处一晃而过的衣摆。
陶汀然体力不行,运动废物,他默不作声爬到三楼时,楼上传来轻巧略快的脚步声。他提着行李往旁边让让,谁知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松松提走他的箱子。
愣神两秒间,周其律已经与他拉开四步台阶的距离。负重减轻大半,陶汀然两步作一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