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怎么会突然流血?
哦……
他恍然大悟,原来是做了一个噩梦,怪不得,怪不得……
不行,我得快点醒来。
池晏翎想着,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从梦中醒来……
从梦中醒来最快的途径是坠落。
对,坠落。
他行尸走肉般地走出门外,摸到了一处栏杆,栏杆下是漆黑的深渊。
坠落……
他手一用力,翻了过去。
重物坠地的声音打断了卧室里的争吵。
曾经恩爱的夫妻脸上一片空白。
池晏翎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他从二楼跳了下来,摔到了一楼餐厅的桌子上,万幸除了断了几根骨头,没有伤到要害。
醒来时身边只有爷爷陪着。
池爷爷是个白手起家的富一代,快七十的年纪还能拄着拐杖对着公司里犯错的高管骂上两个小时,是个精力充沛的小老头。
但坐在池晏翎病床前的却是个实打实的老人。
他佝偻着身体,用苍老的嗓音告诉他,他的父母在他三岁时,就各自出轨,但两家利益绑定太深,拆分伤筋动骨,加上不想让他小小年纪成为单亲家庭,所以他们选择了做一对表面夫妻。
在他面前,他们还是那对恩爱的父母,给他营造了一个完美的家庭环境。
家里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陪着他演戏,所有人都说,我们是为了你好好的长大。
他确实也天真而幸福的长大了,他应该感激的。
但池晏翎躺在病床上,不觉得感激,只觉得痛苦,他反复呢喃着:“假的……假的……”
回应他的只是爷爷沉默地摸了摸他的头。
断裂的骨头很快长好,除了因为吃不下东西和反复呕吐出了些小问题的胃,池晏翎身体指标十分优秀的出院了。
但伴随他出院的好像还有迟来的叛逆期。
他开始逃课打架,抽烟喝酒,跟着猫哥泡吧撩妹……要不是出院以后添了一个不让人碰的毛病,还长袖长裤手套鞋袜一个不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说不定会和圈子里的纨绔一样,小小年纪搞出来人命。
素来出去上网泡吧要躲老师还要躲池晏翎的猫哥第一次和“纪律委员”同流合污,愁得头发都要白了,为了让这个小祖宗好好待在学校,自己也生不如死的坐进教室,每天都弥漫着一股毁灭世界的怨气。
可亲近如他也没能从池晏翎嘴里知道发生了什么。
池晏翎飘飘忽忽地过了半个学期,成绩掉到了倒数——他过去成绩优异,又不想离开家里,所以志愿是一所国内综合排名前三的大学,就坐落在云市,而高二的期末考试结束,别说这所大学,他可能连专科线都够不上了。
又是一天,池晏翎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了家。
其实他不想回家,最近家里很安静,而且除了父母家人,还有心理医生在等着他,不管是谁,他都不想见。
他现在就喜欢跟着猫哥出去的时候,周围闹哄哄的,而他谁都不认识,谁都不用理。
他面无表情地进了门,跟没看见坐在客厅里的一男一女一样,径直往二楼自己的房间回去。
“小羽。”池履渊叫住他。
池晏翎被他堪称卑微的语气弄得愣了一下,脚步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池履渊走近一些看着他:“是爸爸妈妈做错了,你恨我们,怪我们都没关系……你要实在气不过,爸爸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但爸爸只有一个请求,你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不要随便浪费自己的前程,好吗?”
池晏翎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低三下四的父亲,时隔多日,他好像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自己的父亲——池履渊背脊弯了下来,像是老了十岁,不再是那个给他开家长会还有女生来问“你哥哥有没有女朋友”的中年帅哥了。
他又看到了满脸是泪的母亲——她看上去想过来抱一抱自己,但在出院那天,她被自己下意识推开之后,再也不敢碰他了。
池晏翎神色木然,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或许就是这么纠结难明,如果爱意是真的,那么恨意就难以持久。
只要父母的一次妥协,就可以让他忽略那些痛苦委屈,转而询问起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自私自利。
他凭什么觉得父母的婚姻是他的附属品?
如果没有他这个儿子,或许他们早就一别两宽各自潇洒去了,不用对着相看两厌的人扮演一对恩爱夫妻。
池履渊不用放下池总的架子,林菀也不用丢开大小姐的排场。
而他们被束缚在原地,还要忘记身上的锁链,来恳求自己不要自暴自弃。
原来我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懂事。
池晏翎想。
无声的对峙结束了,他开始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并逐渐理解父母的难处和所作所为,虽然还是抗拒亲密行为,但好歹能回归到正常肢体接触中,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只是回到学校之后,他好像也难以回到过去无忧无虑专心学习的日子,考上本地一所中规中矩的大学后,他从家里搬了出去。
彼时猫哥已经把“与夜色”开了起来,池晏翎成了开门就刷新的固定NPC,给猫哥带来了不少客流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