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出去住酒店更好?
闻楝看她在浴室门前踌躇,内心了然,站在一旁:“如果不习惯……我送你去酒店?司机明天才回洛江,你可以跟着他一起回去。”
赵星茴冷冷瞟他,深吸一口气:“我可以。”
她昂昂下巴,语气不容拒绝:“你进去,先帮我打扫一下。”
闻楝看她骄矜面孔,侧身进了浴室。
赵星茴等他把浴室冲洗干净才进去,磨磨蹭蹭洗了半个小时,最后湿漉漉地抱着衣服出来。
“衣服放哪儿洗?”她头发滴着水,问闻楝。
家里只有一台旧的洗衣机,闻楝也知道赵星茴的衣服都是阿姨在洗衣房分类清洗,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扔进洗衣机。
他递给她一个新的塑料小盆,垂着黑浓的睫毛,语气不甚自然:“你把……内衣放在盆里,自己洗……我帮你洗外衣……”
刚刚洗完澡,赵星茴被热气蒸得皮肤发红,眼睛脸颊嘴唇都是水润润的,张了张嘴:“我要自己洗?”
“对。”
赵星茴表情别扭,欲言又止:“可我从来没洗过。”
她的浴室有迷你洗衣机,从来只需要把内衣直接扔进去,烘干再取出来。
闻楝身姿站得笔直,撇开脸,语气含糊:“倒出洗衣液,手指揉搓几下,再漂洗干净就可以了。”
这种事。
不好说,不可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赵星茴无言以对,只能端着小盆,转身进了浴室。
娇嫩的手指什么时候洗过衣服,她笨拙地揉着布料,幼年的赵星茴是抱在爸爸妈妈手臂间长大的,十七岁的暑假却因为不能留在家里,去了一个陌生的家。
赵星茴把衣服晾在阳台,望着旁侧的树,闷闷地叹了口气。
再抱着爆爆出来吹风,趴在阳台上晾干自己的头发。
夏日的晚风拂过树梢,有轻淡而清苦的香气由树杪间传来,那是楝树的味道。
闻楝洗完澡出来。
他换了软薄的旧T恤和运动长裤,乌黑短发湿润,皮肤白皙,眉眼清朗得很有少年感,手里也端着一个塑料盆,盆里放在赵星茴换下来的那条裙子。
“你忘记给我买吹风机了。”
赵星茴穿着公主风的白色长睡裙,抱着爆爆,披着半干不湿的头发,扭头跟他说话。
白日天气炎热,但夜晚温度舒适,夜风轻轻吹拂,她的裙摆好似涟漪一样触及皮肤荡开,像飘飘欲去的水仙花。
“楼下好像有,我给你找一个?”
“不要。”
她踮脚摘了一片楝树的叶子,放在鼻尖,细细地闻它的味道。
“叶子是苦的。”她说,“很清淡的、植物的苦。”
“它也叫苦楝树,从根茎到枝叶果实都是苦的,昆虫不喜欢留在这种树上,气味也可以驱赶蚊虫。”他的声音如夏夜清澈,“只有它的花是香的,远远地就能闻到。”
赵星茴想象了一下。
一棵从里到外都苦哈哈的树,能开出多美多香的花来呢?
闻楝借着房间的光线,翻看裙子的洗标,再拧开阳台旁侧的水龙头,倒入洗衣粉,轻柔细致地揉搓那条裙子。
抱着某种惆怅心情,赵星茴看闻楝洗衣服。
通常时刻,赵星茴不讨厌闻楝。
也许以前很讨厌,但越来越不讨厌。
但一旦浮出“我不讨厌他”的想法的时候,她又在想:“我为什么不讨厌他?这个家伙的到来就是为了让我添堵。”
他弯着窄腰,后背弓出的弧线是柔而清韧的脊梁,像倔强又柔韧的树枝。
手臂线条流畅,薄薄的肌肉也有力量感。
修长好看的手指,写出完美试卷的手指,拍打篮球的手指,灵活捏着游戏手柄的手指,此刻正在认真帮她洗衣服。
闻楝把裙子拧开,展平,抖开褶皱,高高地晾晒在阳台上。
赵星茴抬头看自己的裙子。
他又是在什么时候学会洗衣做饭?
“回房间睡觉吧。”闻楝说,“赵叔叔打了好几个电话找你。”
“哦。”
赵星茴抱着爆爆进了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楝树的关系,赵星茴的确没有注意到蚊子,而推窗可见的楝树,簌簌摇动的细叶和清浅微苦的香气,绵绵传入梦中。
。
除了少许的不方便和生活品质的落差,赵星茴在闻家的日子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