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欣赏,来自一双有温度的眼睛,这温度不高不低,刚好熨烫棠妹儿的尊严,纵然人生曲折,在此刻,她竟获得片刻体面服帖。
棠妹儿在靳斯年的目光里,无端地,站得笔直。
像受训的小学生,字字句句,报告教官。
“案子里的女孩子,本身有先天性心脏病,这种病受不住刺激,事发当天,大概是佑少行事太激烈,所以她就犯病了。”
靳斯年:“这是你找到的突破口?”
棠妹儿认真点头,“事发那个月,她已经犯过病,还看过医生,所以只要抓着这根线索,咬定她的身体有问题,脱罪就不是问题……至于,她脖子上的淤痕。”
棠妹儿忽然卡顿。
靳斯年看着她,面带微笑:“怎么说?”
夜风钻窗子,红灯照暗室,饶是在谈案情,奈何案情本身就是限制级,富少隐秘的爱好,少女竭力的迎合,呼吸张弛,水汽蒸腾。
画面一帧一帧入脑,棠妹儿忽然语言艰涩。
她张了张嘴,其实不想说的,但靳斯年正在看她,目光清冽,不掺一丝促狭。
好吧,是自己神经敏感,心中有邪念。
棠妹儿谈回案情,“佑少事先不知道死者病情,亲密过程中,他掐住对方脖子,造成短暂的窒息性伤害,只能说……是爱侣间的某种助兴行为,淤痕最多算情取,并不是致死的原因。”
靳斯年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大概为了打破这种微妙,棠妹儿主动问,“靳生问我案情,是有什么问题吗?”
“别紧张,我只是顺路上来。”靳斯年对着窗口,向下一指。
蜜心饼铺,暖黄色的招牌下,顾客穿梭。
那家店据说开了五十年,其中蛋挞做得最出色,出一炉卖一炉,日日排队。
“老爷子喜欢趁热吃,司机去买,我等得无聊,听说你住在楼上,便过来拜访。”
“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不打扰。”
棠妹儿抿唇,心思已经飞了,她想着要不要再提白天的事,可惜不凑巧,司机提着袋子,从饼铺走了出来。
靳斯年也看到了。
“我该回去了。”
棠妹儿机械般送客到门口,几次动唇,想挽留,想争取的话,卡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口。
靳斯年太高贵,看她犹如看蝼蚁。
她的能力,不够惊艳他;
她的皮囊,他也没有多看一眼,但凡靳斯年流露丁点男人看女人的神态,棠妹儿都觉得自己尚有一丝价值。
可无奈,靳斯年是温良君子,皎皎如月。
他离开后,棠妹儿坐在沙发上,这一刻迎来真正的颓然。
——
棠妹儿住的是老式唐楼,楼梯又窄又陡。
靳斯年下来时,需要低头,才能不撞到灯箱招牌。
笋盘一样的男人,出现在庙街,不等站街女缠上去,司机已经先一步拉开车门。
后座放着刚出炉的点心,香浓的忌廉奶油味充斥车内。
靳斯年撇了一眼,跨步上车。
待车子缓缓上路,许冠华从副驾探出头来,说:“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靳生何必亲自出面,派我上去,一样摸她的底。”
靳斯年看向车外,语气平淡:“老爷子感兴趣的人,我当然要重视。”
许冠华明白,如果不是下午那通电话,老爷子亲自打来询问,棠妹儿这种寂寂无名小律师,就算赢了佑少的官司,也不可能入靳斯年的眼。
“那靳生觉得她怎么样?”他问。
“不错,努力又本事。”靳斯年一顿,“但我最中意她无依无靠。”
说是中意,可靳斯年眼中是全是冷漠。
许冠华跟着点头,“没背景,好摆布,即便她被老爷子看中,送去给佑少添翼,也不怕她翻出我们的手掌心。”
靳斯年手搭在那一盒点心上,敲了敲。
“老爷子要见棠妹儿的事,你去安排。”
“是。”
靳斯年不再言语,径自闭目养神。
男人气质卓绝,五官优越,光是峻眉与利眼,便凑足一出大戏,霓虹璀璨,投射进车子里,光影变幻,犹如黑幕拉起,鼓点发紧一声急过一声。
若问今日唱的是哪一折,台下观众击节抚掌,原来是玄武门事变,刀光剑影,问鼎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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