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冬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她觉得艾尔肯在盯着她看,她不想认输,于是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艾尔肯只觉得舒冬的模样很好笑,无端端的,他想起之前养过的一只小土狗,也是这样傲娇的表情,每次吃饭时都要先威胁的盯着他看,呲牙咧嘴,来来回回乐此不疲。
仔细想来,那只小狗貌似是他残酷人生中仅存的一点快乐,那点慰藉足以让他在痛苦时刻心存感激。
当人沉浸在回忆里,那笑便是有几丝真心在了。
“你叫什么名字?”
舒冬虽然犟,但她也会审时度势,她现在迫不得已有求于人,面前这个男人看起来脾气不太好,如果再沉默下去难免会惹出什么糟糕的后果。
她还想着回家呢。
于是在犹豫许久后她缓缓开了口,“舒冬。”
艾尔肯用眼神示意舒冬接着说,他的眼睛仿佛有魔力,好像能蛊惑小孩子们的心,所以舒冬才会被吸引,才会轻易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开口说完第一句话,后面的话自然而然就会流露出来。
“年龄?”
“十岁。”
塔拉特再次感叹舒冬的年纪小,阿丽耶也才十二岁,也不知道舒冬是怎么在寒风中走到马厩的,如果冬天的草原没有这个小小的屋子,塔拉特不敢想后面会发生什么。
或许艾尔肯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面色不虞,神情也正色了许多。
“还记得你丢失的地方吗,你最后一次看见你父母是在哪里。”
舒冬不理解,问道:“你说的是我的妈妈和继父吗?”
塔拉特和艾尔肯互相对视了一眼,那眼神中流露出的东西不言而喻,毕竟“继父”这个身份的出现,有些阴谋论会不自觉的出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艾尔肯有点不耐烦,他望着前方深吸了一口气,“真是麻烦的小孩。”
说完捞起舒冬的胳膊,一下把她拽了上来。
艾尔肯使的力气不小,他怕碰着舒冬,毕竟是个小姑娘,可放在身后又怕舒冬掉下去,于是把她放在身前,中间隔了一堵墙的距离。
“告诉我你在哪里走丢的,抓好缰绳,害怕的话就叫我。”
艾尔肯对孩子没有太大耐心,说完这几句话他就扬起缰绳,策马疾驰。
艾尔肯骑马很快,想到旁边还有个小孩儿,他不自觉的放慢速度,尽管如此,舒冬仍觉得这马快到要飞起来一样,风吹的头发在脸上噼里啪啦作响。
空气中草原的清香与冬日雪花的冷冽混合在一起,带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新感,远山如黛,浩瀚无垠,北风呼啸着掠过耳畔,舒冬并不觉得多疼,反而有种久违的放松与畅快。
舒冬开心的很,她给艾尔肯指方位,艾尔肯就驾着马跟她的手指左转右转,马儿灵活的穿梭在冬日雪原中,好生肆意,直到舒冬察觉到艾尔肯的项链打到了她的头,她才不满的出声说道:“你的项链打到我了,好几下。”
“忍着。”
“疼。”
“疼也忍着。”
艾尔肯的嗓音没有什么温度,舒冬只能把一只手放在后面护住脑袋,等艾尔肯注意到她这个动作时,舒冬的手背已经磕上一层红印。
他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把项链拽了下来。
冬天的阿奇塔县是草木香夹杂着雪的新鲜,迎面而来冷冽的风,手中握着的一抔气流,还有碎碎的尘土浮在波纹中,吹散了艾尔肯的疏离,一切的一切,构成了舒冬的第一记忆。
舒冬张开双臂,她听见了耳边叮铃当啷的碰撞声,伸手去够才发现艾尔肯丢下的那条项链,原来正被他放在帽子里。
舒冬把零散的珠子拿到手里,问艾尔肯:“这东西很贵吗?”
艾尔肯轻笑了一声,“反正不便宜。”
“我以后会把这个还给你的。”
听完舒冬的话,艾尔肯再笑时嗓音不如刚刚冷淡,舒冬知道他这次是真的开心,于是她也感觉好了一些。
“你知道的,阿奇塔有很多玉石,我也有很多玉石,不需要你来还。”
舒冬却回答:“这不一样。”
“哥哥。”
艾尔肯听完她叫的这句话,便开始沉默起来,直到许久许久,她才听到一声浅浅的“嗯。”
那时的舒冬不理解为什么艾尔肯反应这么奇怪,在她眼里尊称长辈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就像刚刚,其实她也可以叫塔拉特一声叔叔。
后来她才知道原因。
原来艾尔肯是个孤儿,十岁父母意外离世,他这片雪原上独自一人呆了八年。
舒冬只记得那天天很蓝,阿奇塔的草原上空无一人,舒冬坐在马上,耳边母亲和继父的手机已经变成了空号,而她,也被彻底丢弃在这片草原。
是艾尔肯抚养了舒冬整整三年,直到十三岁,舒冬的妈妈改嫁,嫁给了一个亿万富翁,她才又回来找舒冬。
舒冬面对那个哭的涕泗横流的女人已经麻木不仁,临走时,她只深深地看了一眼艾尔肯。
从此以后,两人彻底失去了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