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寨在百里开外的桐城,阆九川随着沈青河从乌京出发,到达也要第二天了,毕竟她体弱,车程不好赶快了,就怕把她颠坏了。
阆九川一夜未归,阆家跟炸开了油锅似的。
崔氏感觉病都要加重了。
而另外两房人知晓后,或多或少腹诽,阆九这是在庄子养野了,真真是跟野马一样,野性难驯。
“祖父的丧事刚刚才办妥,大家都乖乖地在府中守孝,她说不回府就不回府,也太放肆了。”阆采苓无人可说话,只能去阆采瑶的院子里叨叨。
阆采瑶描着花样子,眉间有一丝烦躁,道:“那沈夫人身边的嬷嬷不是说了,她要在寺里一起礼佛,并且为祖父祈愿为祖母祈福么?”
“说你就信啊?”阆采苓一撇嘴,又道:“她怎么可能会认识沈夫人啊,她一直都养在庄子上呢,这一回来,人家就说和她一起礼佛,傻子才信。”
阆采瑶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在一旁的大瓷碗洗了洗手,看着她道:“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她干什么,都有沈夫人替她背书。”
阆采苓一噎,有些不爽,道:“不是,你站哪边的啊,替她说话。”
“七妹妹,都是一家姐妹,哪有站边的说法?她是在礼佛,总比她在干别的强吧。”阆采瑶淡淡地道:“她可是已经归府的阆家九娘了,你我她都是姐妹,是阆家女,她要是名声不好,你我能好过?她身体不好,还能养些年,你我却已经及笄,一出孝,说亲,出嫁,必然在她前面。所以,不管她是否离经叛道,别说她的不是,这对你我无益。”
还有一个她没说,要是三房人分家了,二房只得阆九川一个独女,她还可以招赘,选择可比她们强多了。
阆采苓变了脸色,张了张嘴,嘀咕道:“我这不是在这和你说说,又不是在外面说,我就是好奇嘛。”
阆采瑶拿起刚画好的花样子,举起来吹了吹,声音浅淡:“好奇害死猫。出嫁了,姐妹各有夫家,又岂会像在闺中时,姐妹一处?”
姐妹再好,再亲密,成了亲,就是两家人了,此后来往就是亲戚,要是家风严谨些的,说不定见面都难,像大姐姐,远嫁几年,除了书信来往,何曾见过面?
二姐姐嫁在乌京,也就是逢年过节,要么在一些花宴茶会能见,哪可能在家天天想见就见?
所以根本没啥必要对阆九川多防备,或多热络,姐妹总是会分开的,感情好,或许常联系,不好的,呵呵,也就是面子情。
阆采苓瞪大眼,看着她,有些不自在地道:“你怎么把成亲说得那么坦荡。”
阆采瑶撇她一眼,嗤笑出声:“我们这年纪,你不会以为还能留个几年吧?”
都十五十六的大姑娘了,按理说早该定亲备嫁了,也就是婚事颇有点一波三折,她是相看三个了,都发现了不对,要么早就藏了外室,要么就是有啥隐疾,或是道貌岸然,而阆采苓,纯粹觉得自己是侯府小姐,眼高于顶。
大郸国女子成亲的年纪普遍晚些,十四五岁才定亲十七八才成亲的也大有人在,在庄户里,为了保证家中劳动主力,更有十九二十才出嫁的。
就连阆家已出嫁的姑娘,也都是十七才出嫁。
但也不会超过二十了,不然就会成为人们口中的老姑娘,掉价了。
阆采苓双手托着腮,看着她的新花样,双眼放空,道:“也不知会说到什么人家。”
阆采瑶看她不再执着于说阆九川,微微松了一口气。
……
在姐妹口中离经叛道的阆九川在健壮仆妇的搀扶下了马车,过大的大氅拖在地上,一圈毛绒绒的狐狸毛包裹着脖子,趁得她的脸更小,而那不太合适的大氅,更使她看起来更为的单薄孱弱。
这是沈夫人的大氅,看她出门只披了薄披风,身边还没带着丫鬟,不但送出大氅,还点了一个健壮仆妇跟着她。
同样披着大氅的沈青河看过来,拧着眉道:“女儿寨还得往上爬,这山路不平,让仆妇背着你上去?”
这身体,看着实在弱,山路难行,就怕她摔了跌了,对阆家更没法交代。
阆家也不知咋办事的,虽说是他带出来,可堂堂侯府小姐,却是连个贴身丫鬟都没跟着伺候,也太不上心了。
阆九川摇摇头,道:“不必了,大人保护好自己就好,咱们早点解决这事。”
解决后好收钱。
沈青河身子微微一僵,顺着她的目光,视线微微往下,手微抬,想要按在胸口,又放了下来。
傲骨。
她说,她要的是自己的傲骨。
听起来非常玄乎,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给出这傲骨,开膛破肚砍下来双手呈上?
她却说不必如此血腥,只要他应了,她就能拿走。
一根傲骨缺失,不会令他失去性命,但会令他此后胸口感到闷痛,还会,极容易共情?
他不是很懂极容易共情的表现是什么,但此后不久,他一个流血不流泪的大男人哭得叽里呱啦的,他懂了!
沈青河看向眼前的大山,来了两次,头一次觉得这山,像张开巨口的恶兽,等着猎物走进。
而山上的山神庙,有些躁动,浓稠的血气围绕着庙而转,形成一股子小旋风。
有一声细微的惨叫从内传出,很快又恢复平静,只有那股暗红近黑的血气更浓稠了。
阆九川似有所觉,抬起头,看向白雪皑皑的山体,眼中有厌恶闪过,好恶心的气息,青山都被恶心哭了。
“大猫,起来干活,前方探路去。”
缩在灵台装死猫的将掣动也不动,当它真是猫吗,主人让做啥就做啥,它不要面子的吗?
阆九川冷笑,装死啊?
她一句话不说,精神力蓦地一动,让整个神魂挤压灵台,一副要把将掣逼出去的狠劲,哪怕这一动,碍于契约,她的神魂在打颤。
能发癫那就不哔哔,一拍两散吧,都别玩了!
将掣被压得虎身变形,气得拽着虎须大叫:“住手,你个癫人,老子去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