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今日去我家吃饭如何,我阿娘要亲自下厨做鲈鱼脍,说要好好给我补补。”
&esp;&esp;“不了不了,我家老爷子怕正严阵以待,要拷问我今日学了些什么,三位宰辅都讲了些什么话呢。”
&esp;&esp;“文卿,今日戌时,一枝春茶楼,不见不散啊。”
&esp;&esp;府中饭食早已吃腻,裴昭元打发一个仆从先去排队买尚春斋新出的热食,见卫瑾瑜没有动的意思,奇怪:“你不回去么?”
&esp;&esp;少年郎摇了下头,便继续垂目看书。
&esp;&esp;裴昭元很快想明白。
&esp;&esp;美人已经成婚,要回也是回谢府,与其回谢府面对谢唯慎那样不解风情的恶霸王,还不如待在监内读书安全。
&esp;&esp;偌大的授业堂很快安静下来。
&esp;&esp;卫瑾瑜看天色尚早,收拾好笔墨杂物,抱着书箱往藏书阁方向走去。为了方便学生读书,监内的藏书阁一直开放到亥时末。
&esp;&esp;从授业堂到藏书阁,亦要经过一条长廊。
&esp;&esp;卫瑾瑜走到长廊拐角处时,忽见不远处树木掩映的小道上,站着两道人影,其中一个,朱色武袍,配甲挎刀,显然是此间守卫,另一个则是个素衫青巾的年轻的学子。卫瑾瑜只扫了一眼,立刻认出那学子正是苏文卿。
&esp;&esp;圆脸守卫将一个包装精美的长匣递到苏文卿手里,道:“这是指挥使大人让属下交给公子的,说是公子家人托人寄来的物品。”
&esp;&esp;苏文卿接过,朝他致谢,便沿着小路,往国子监大门方向走了。
&esp;&esp;卫瑾瑜收回视线,继续往藏书阁去。
&esp;&esp;立刻明白,谢琅多半是不想让人知道苏文卿与谢氏的关系,免得给苏文卿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才故意假借外人之手,用这种方式送东西。
&esp;&esp;那样形制的长匣,是摘星楼专用来装笔墨纸砚的,价值不菲,显然是入学礼物之类的东西。
&esp;&esp;倒是够用心良苦的。
&esp;&esp;顾凌洲在监正及大弟子杨清的陪同下巡视监中情况,监正及两名副监正都战战兢兢,生怕哪里不妥当引发这位阁老责难。
&esp;&esp;都说这位阁老尽职勤勉,御下严厉,年轻时铁腕治军,曾被先帝御笔亲封“铁血宰相”,入阁多年仍保持武人作风,他们没想到竟勤勉严厉至此。
&esp;&esp;都已经戌时末,要步入亥时了,竟还要在结束凤阁一日繁重公务后,亲至监内巡视。
&esp;&esp;走到藏书阁时,顾凌洲忽停下,隔着敞开的大门,望着阁内深处遥遥亮着的一盏灯火和一袭素衫,垂眸端坐案后看书的少年,露出明显意外色。
&esp;&esp;大弟子杨清在一旁道:“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学生待在阁内看书,国子学不是不设留宿之处么?”
&esp;&esp;国子监建在皇城内,距离坊市较远,即便是比较用功、对藏书依赖较高的寒门学子,也很少这个时辰还留在监内的。
&esp;&esp;顾凌洲驻立片刻,问:“那是谁?”
&esp;&esp;监正忙掖手恭谨答:“回阁老,那是今年新入学的卫氏三公子,卫瑾瑜。”
&esp;&esp;杨清先一愣。
&esp;&esp;不敢相信:“卫氏的三公子?今年卫氏的名额,不是给了卫氏的二公子卫云昊么?”
&esp;&esp;“原本是如此定的,可就在名额递交的最后一日,卫氏那边,不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esp;&esp;顾凌洲驻足片刻,调开视线,继续往前走了。
&esp;&esp;
&esp;&esp;谢琅今日第一天到殿前司上值,殿前司衙署和值房都设在皇城内,司内设指挥使一名,称殿帅,副指挥使两名,称副帅。此前无论殿帅还是副帅,皆由世家子弟担任,如今突然空降来一个寒门军侯世子任殿帅,自然引发不少轩然大波。
&esp;&esp;譬如午后,谢琅已经在殿前司值房里等了小半个时辰,两名副帅方挎着刀,姗姗来迟。
&esp;&esp;“殿帅见谅,黄公公今日替太后去慈恩寺进香,命殿前司随护,卑职们忙着安排扈从人选,故而迟到了,没能及时赶来拜见殿帅,还望殿帅莫要怪罪则个。”
&esp;&esp;殿前司是天子近卫,按照规定,只有皇帝和太后出行,才会命殿前司随护,便是皇后和寻常宠妃,都没资格动用殿前司的人,最多让司礼监直辖的北镇抚安排人手。
&esp;&esp;可黄纯是司礼监掌印大监,皇帝大伴,朝臣眼里的“内相”,宫人口中的老祖宗,平日出行,不动用锦衣卫,反而堂而皇之的从殿前司借调护卫,其权势之煊赫,可见一斑。
&esp;&esp;两名副帅搬出黄纯这座大山,无非是让谢琅知难而退,顺便打压一下这位新任殿帅的威势。
&esp;&esp;谢琅背着手站起,笑吟吟道:“好说。”
&esp;&esp;另两人见状,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轻慢。
&esp;&esp;想,这北境侯府世子,传言中少年掌兵,杀敌无数,嚣张跋扈的北郡小霸王,也不过如此。
&esp;&esp;思索间,就听上头新任殿帅又拉长语调道:“安排个扈从,一下劳动我殿前司两名副帅,给司礼监办差,油水不少吧?”
&esp;&esp;两名副帅面面相觑,没想到对方竟直接将此事挑破。
&esp;&esp;毕竟在殿前司,外派扈从,按人头数索要银子,是个不成文的潜规则。似黄纯这样的大珰,最是惜命,为了保证随护扈从质量,也乐意出手打点。
&esp;&esp;连裴氏大公子裴北辰在任期间,都对此事持默许态度。
&esp;&esp;对方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不愧是北郡来的小霸王,兵痞子,二人虽肉疼,也只能把所获“孝敬”各掏出一半,上交给新任上峰。
&esp;&esp;谢琅拿手掂着沉甸甸两个钱袋,感叹了句:“还是司礼监的大人们有钱,本帅在北境杀敌三千,都比不上人家狠厉一刀把自己根儿削了”,便摆手让两人下去了。
&esp;&esp;二人以为这事儿便算过了。
&esp;&esp;谁料半个时辰后,谢琅突然命所有当值玄虎卫到校场集合,直接当着所有人面,将那两袋藏银丢到地上,并以中饱私囊、擅离职守的罪名,将两名副帅卸甲卸刀,捆到柱子上狠抽了二百鞭子。
&esp;&esp;二人这才明白被摆了一道,只能默默吞下这个哑巴亏。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