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你既有赎罪之心,不如回到西京,帮你的袍泽故友,帮你的家人,甚至是帮替你们承担了一切罪过的陆允安,实现他们真正的愿望。”
&esp;&esp;“那样,即便是死去,你也可以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地去见他们。”
&esp;&esp;“郑放,大渊很快便会开始推行新的新政,十年前西京未清丈完成的田亩,会重新再来,你可愿做一名丈量官,去亲自参与此事?”
&esp;&esp;郑放一怔。
&esp;&esp;接着缓缓起身,重新跪落,叩拜下去。
&esp;&esp;“末将,愿意。”
&esp;&esp;至此,西京一案真相,陆允安投敌叛国真相,亦真正大白于天下。
&esp;&esp;卫瑾瑜道:“我一直不解,即使西京数百数千倾良田一夜之间全部变为枯田,陆允安为何毫不辩解,便选择承担下一切罪过。”
&esp;&esp;谢琅叹息:“因为他心中有愧,对徐安陵有愧,对西北军有愧,他若说出真相,西北军便会成为祸首,所以他宁愿牺牲自己一人,保全西北军。”
&esp;&esp;“没错。以陆允安的洞察力,未必察觉不到徐安陵一案的蹊跷,只是暗处人布局缜密,他身在局中,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根据证据宣判结果,但得知徐安陵死讯的那一刻,他一定察觉到了真相。他觉得自己有失察之过,冤枉了一位无辜忠正的将领,以致西北军人心大乱,最终发生兵乱,酿成大祸。世家直到,陆允安一生清正,普通困苦磨难,根本催不毁这个人,所以他们布了一场局,用道德,用负罪感,用徐安陵的命,击溃了陆允安。而韩莳芳和苏文卿定是知道内情。”
&esp;&esp;“韩莳芳最敬重仰慕之人,便是陆允安,他不能接受陆允安身上出现这样的‘污点’,所以他从不愿揭露当年真相。苏文卿知道此事,所以他觉得陆允安身败名裂,乃咎由自取,提起自己的父亲,毫无敬重。”
&esp;&esp;说到此,卫瑾瑜抬眸看向谢琅。
&esp;&esp;“我要给徐安陵正名。”
&esp;&esp;“而陆允安之功,功在千秋,他虽有失察之过,我亦愿给他一个清名。”
&esp;&esp;“我想将这一切,刻成碑文,竖在西京,功过是非,交由世人评说。”
&esp;&esp;“我想,天下,后世,青史,会给他一个公平公正的评价。”
&esp;&esp;“我想,这也应是陆允安所愿。”
&esp;&esp;少年郎一双乌眸,在昏暗的值房里燃着星火。
&esp;&esp;——
&esp;&esp;西京一案真相公诸天下次日,卫瑾瑜去狱中见了卫悯。
&esp;&esp;卫悯一身囚衣,手脚戴着镣铐,坐在干草上闭目沉思。短短数日,这位昔日呼风唤雨的柄国重臣,须发皆白,老了十岁不止。
&esp;&esp;卫瑾瑜站在牢门外,道:“我来送祖父最后一程。”
&esp;&esp;听到这个久远的称呼,卫悯睁开眼,看向少年。
&esp;&esp;这么多年了,他从未仔细打量过这个孙儿,此时卸下一切,卫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孙儿眉目间,已经有了许多晏儿的影子。
&esp;&esp;他这一生,拥有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esp;&esp;失去的最珍贵的东西,便是那个最器重的儿子。
&esp;&esp;然而卫氏虽一败涂地,谁能想到,最后继承大渊大统的,会是卫氏人。
&esp;&esp;卫瑾瑜似乎窥出他所想。
&esp;&esp;道:“我过来,是告诉祖父,我会推倒乌衣台,烧了卫氏宗祠,将卫氏藏书,无偿放入藏书阁里,让天下学子研读。”
&esp;&esp;“卫嵩会被斩首,卫氏其他男丁会全部流放至偏远之地,永无入朝为官之日。”
&esp;&esp;“以后,卫氏不会存在,乌衣台不会存在。”
&esp;&esp;“这天下间,不会再有世家,也无人会再记得卫氏。”
&esp;&esp;卫悯戴着镣铐的手,终于颤抖起来。
&esp;&esp;说完这些,卫瑾瑜笑了笑,便转身朝外走去。
&esp;&esp;走过漆黑的甬道,走过阴暗潮湿,一直走向甬道尽头的光明处。
&esp;&esp;那光明处,有一人扶刀而立,静静等着他。
&esp;&esp;卫瑾瑜知道,以后再长的路,他都不必再踽踽独行。
&esp;&esp;他终于可以尝试着从黑暗中走出来,一点点品尝光明的滋味。
&esp;&esp;——
&esp;&esp;诸事尘埃落定,除了一个堪称心腹大患的裴北辰,先帝的葬礼终于被姗姗提上日程。
&esp;&esp;礼部的官员其实已经很急此事。
&esp;&esp;因眼下这个节气,先帝棺椁已经在太仪殿内停放了数日。
&esp;&esp;再放下去,不进行安葬,恐怕就要发烂发臭。
&esp;&esp;而他们的尚书大人,看起来完全不着急。
&esp;&esp;自然,时至今日,也无人真正看过先帝遗体究竟是何模样,因新帝登基当日,梁音便亲自入殿封死了棺椁。
&esp;&esp;梁音亲自到武英殿禀报葬礼的事。
&esp;&esp;“先帝生前下了罪己诏,按照正常规格下葬,恐怕不合适,依臣看,先帝生前节俭,不如省去一切繁琐礼节,薄葬。如此,也算全了先帝拳拳爱民之心。”
&esp;&esp;“另外,先帝生前虽已给自己修建了陵寝,但那处陵寝连遭暴雨,损毁了不少,还未老得及整修,依臣看,不如先将先帝葬入魏王陵寝内,以后再行迁移。”
&esp;&esp;梁音垂目,语气平平叙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