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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第1页)

段俞想起来,他最开始确实是自己一个人独自出现在村口的。那时他以为对方已经是经验老到的老手,谁能想到,竟然是第一次下山历练?

在场的几人第一次历练无不是被各自师父拎小鸡一样领着来的,即便如此,还是被虐得体无完肤、叫苦连天。像这样心大到自己跑出来历练的,前所未闻,莫非是师门声名太差、师父不管不问?

众人看郁危的目光不由自主带了些同情,段俞忍不住问:“你到底是哪个山头的?”

他这话带了些打抱不平的意味,隐隐有些认真起来。郁危不知道他已经想偏了,垂眸思索片刻,没有立刻回答。

这副样子在众人眼里又被曲解成了几分难以启齿的意味,暗道果真是师门出身不好,纷纷默契地都不再提。

下一秒郁危的话果然也印证了他们的猜测:“云方城边上,南面的那座山,离这不远。”

云方城?

几人心下了然。云方如今是楼家的地盘,楼家人早就把周围搜刮一空,自占为王,哪还剩几座山头。

南面的话,倒还真有一座山,连楼家也不敢动,只能远远地供着——不过那怎么可能。

如此看来,的确是个叫不出名字的小山头,难怪连弟子死活都不管不顾。段俞心下忿忿,稳了稳,小声试探道:“那……你师父对你可好?”

郁危点头:“很好。”

闻言,小胖率先急了,忍不住出言问道:“有多好?你可不能被骗了!我师父对我和几个师兄都很上心,每次下山都给我们带好吃的!他给你带吗?”

郁危:“不常带。”

小胖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紧接着,便听郁危又道:“他会做。”

明如晦不进食也不会有事,向来不食人间烟火,不过养他一个凡人小孩之后,对方就跟凡间买来的食谱学了点烹饪的知识,一般都是亲自下厨做。他如今也不太经常下山,偶有几次,会带回来些新奇的小玩意或是当地的特色吃食。

“……”

这边小胖吃瘪,那边刚才那个丹鹤道人的弟子又道:“你那算什么,好师父还要足够厉害,这样弟子也不会遭人欺负。我在外面报我师父的名字,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郁危目光转而看向他:“他很厉害。”

对方自然不信,一指小胖:“有多厉害?能比他师父厉害吗?他师父以前是封家的长老。”

郁危平淡道:“比整个封家还要厉害。”

几人嘴一撇。吹得嘞!

“那也没见你报他的名字。”小胖说完,被段俞瞪了一眼,立刻改口道,“我是说,你肯定被他蒙骗了,他根本没有那么厉害。或者说你根本没见过更厉害的人!算了算了,不说这个……”

他想了想,又得意洋洋道:“我生病的时候,师父还照顾我了几天呢。”

此话一出,话题顿时又一偏,几人开始争相不下喋喋不休地比较起各自师父的好处,生怕自己的师父不是最好的。一时之间,众说纷纭,有说脾气好的,有说长得好看的,有说对徒弟很照顾的。郁危认真听着,发现明如晦好像真的没有缺点。

他有限的生命中,接触最多的,除了楼家人,就只剩明如晦了。前者给他痛楚,后者给了他家。

争执还在继续,段俞猛地一阵咳嗽,终于把几人给咳清醒了。众人看向郁危,正要开口道歉,后者却眨了两下眼睛,以为轮到自己了,面色自然地开口道:“我师父晚上会陪我睡觉,给我讲故事。”

“………………”

几人缓缓张大嘴,表情像吞了鸽子蛋。

段俞也是一愣,明显也呆住了。

郁危从小到大一直以为这是正常师徒之间都会做的事情,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你们的师父不是这样吗?”

几人情不自禁地想象起各自的师父来,一想到平日里吹胡子瞪眼的老头晚上坐在自个儿床头讲故事,不由齐齐一抖。

小胖咽了咽口水:“当然不可能啦!我师父那么多徒弟,还讲故事呢,我师娘都没这待遇!你师父还帮你干什么?!”

郁危犹豫了一下:“他有时候还会帮我修理指甲,沐发束发,洗脸擦脸……”

一片死寂。众目睽睽之下,他顿了顿,勉强加了几个字:“——在以前。”

刚上山的时候,他还活在楼家药奴的阴影里,只有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很多事情都不会做,也从来没有人教他。

他不会用筷子,也不会吃鱼;脸脏了想把自己洗干净,结果不会打井水差点掉进井里;指甲长了不会剪,只能像以前那样用石头慢慢地磨。上山后,第一次有人教他这些,教他剔鱼刺,教他打水洗脸,教他怎么剪指甲。

其实现在这些事他自己都能干,但已经养成了习惯,可能明如晦也已经习惯了,所以还是照旧。

即便如此,几人的神情还是很震惊,段俞半天才反应过来,咳了咳:“郁师弟,你说的这些——”

他严肃地总结道:“闻所未闻。”

何止!养儿子都没这么上心的!

众人面色复杂,莫名还有了些醋意,看郁危的眼神也变成了羡慕居多。试问谁不想成为师父的掌中宝心头肉?奈何自家师父的慈爱是有限的,一碗水总是端不平的,别说讲故事了,能和颜悦色地夸奖一句都难。

唯一的安慰是对方的师父不是什么大山头的厉害人物。想到这里,几人心里又微微平衡了些。

驴车中诡异地静了下来,所有人心照不宣地不再开口了。路还是颠簸,驴子悠悠地蹬着蹄子。郁危坐在原来的地方,意外地有些神思不属。

他低头,看见手中的锦囊已经被他揉得有些皱,原本扎紧的口子变得松了些,露出一张小纸条。

这是昨晚从那个死人手里掉出来的锦囊。郁危打起精神,把纸条展开,看了一眼。

上面大部分字迹都已经被血糊住,只剩几个字勉强能辨认,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大概认了出来。

“人约七夕佳令时”。

每个字都认识,但拼在一起,郁危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正好段俞这时候靠了过来,郁危将锦囊收起来,索性蹙眉问他:“你知道‘七夕’是什么吗?”

段俞有些意外,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几人已经抢答道:“我知道!我师兄说,这是一种在师门里庆祝的节日,关系好的师兄弟间可以过,不过师父只有和最喜欢的徒弟才会过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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