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阳光再一次被厚重破旧的木门遮掩住,乔蕊那张瘦到脱相的脸,忍不住挂上一抹自嘲的苦笑。
等外间走动的声音彻底平静下来,乔蕊这才费力地支起身子,慢慢爬向被木棍砸中散落一地的吃食边上。
一年前,她刚与沈度成婚不久。
城南遭受鼠灾,灾民遍地。她只是好心去施粥,没想到贼人竟趁乱将她掳走欲对她行龌龊之事。只是那两个贼人仅是将她衣袖撩开,发现她身上的紫疮就直接被吓得屁滚尿流跑走了。
接着,寻她的丫鬟婆子在树林深处发现她时,她正衣不蔽体躺在小树林中,一时间整个左丘侯府流言四起。
回府后,沈度叫来府医替她诊治压惊,却诊出她患上脏病时日已经不短了,再后来,她便径直被丢进柴房度日。
她根本解释不了其中缘由,毕竟谁都不会相信,尚在闺阁中的女子怎得在及笄之前就长了脏病才会出现的紫疮。
她心悦沈度,不敢将自己患上怪病的事情宣之于口,只得数着日子准备在嫁进侯府以后,与沈度商量之后再做打算。
毕竟她是完璧之身,怎么都不可能患上脏病,只要她开口解释,沈度与她青梅竹马长大,定是会信她的。可阴差阳错,他二人成婚后还未同房,便发生了这档子事。
乔蕊下意识地摸上自己手臂上的守宫砂,到这柴房里不过一年的光景,她竟感觉比往前十余年还要漫长,身上的紫疮越长越多,莫说再见到沈度,他甚至从未派过一个医士来替她诊疗。
与沈度相知相识多年,她没想到最后是落得这么个下场。她也从被丢进柴房一开始的满腔不忿,慢慢变成憋闷,再到如今的怨恨。
苟延残喘至今,已经不奢望什么理解、尊重,或是些许体面。
乔蕊捡起滚落在地的馒头,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再过几日,兄长征战西北应该就要归朝,届时兄长定会来左丘侯府中探望她。
她只想着,或许再多活几天就能再见到父母,见那疼她入骨的兄长一面,聊以自慰,了却残生。
突然,乔蕊瞳孔猛地缩小,激烈地挣扎坐起来,双手死死按在小腹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剧痛之间,她恍若听见外间有人在细语。
“世子爷不是念着往日情分,一直将少夫人养在这边吗?她那一身烂疮,不下毒也快死了。现在这关头还毒杀这脏妇,不是折损了自己功德。”
“你这蠢货,什么狗屁情分!之前世子爷对外宣称少夫人因施粥患上鼠疫,不得不在家中修养。这些时日也不知道谁把实情传扬了出去,外头现在是还不大相信,可谁知道流言会传成什么样子?现在可正逢这新春,稍有不慎世子爷的名声可就彻底抹黑了!”
“好姐姐,您这么一解释,我就清楚了。我听说之前这事,都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了,当众赞扬脏妇有慈悲之心,连着世子在朝堂上都被青眼有加。”
“没错,且那镇南侯府的谢辞快要回来了,谢辞一向对这个脏妇好到骨子那是满京都城的人都是知道的。这要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那可就不得了!谢辞平定西北刚回来,在圣上面前可是香饽饽,他在圣上面前一揭露那说不得可就是欺君之罪!手脚麻利点,快点倒”
不知是腹中疼痛还是人已经走远,外头人说的话她已然听不真切,鼻尖却能依稀闻到桐油的味道。
乔蕊想挣扎着爬出柴房,突然听到外头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快去救火啊!”
漫天火光,骤然烧起。乔蕊一双杏眼瞪的老大,看到眼前火光冲天的情形,只是仰天长笑,嘴里喃喃道,
“沈度,你拿我作筏子博个声名。如今,还要对我这个将死之人赶尽杀绝。”
只是这句轻言,被滔天火光所吞噬,再无一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