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库将折扇收起,用扇子在黄谆身前点了点,示意他到自己跟前来。
黄谆看了叶库一眼,只见他眸中一片墨色,阴沉得什么都看不出来。黄谆心下一凉,到底迟疑了一瞬,这才慢吞吞地走上前去。
他并不知道,他这不经意间的胆怯已悉数落入叶库的眼中,而叶库见黄谆这般,却愈放心起来。这才是一个处在市井底层的小人物面对大人物时的正常反应。
江沧固然十分了解叶库,帮黄谆押了很多道“题”,并教会黄谆如何作答,但他又把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没有全部教给黄谆。他需要黄谆去临场挥一部分,才能让整个人的状态最真实,让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叶库把黄谆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让他伸出手来。黄谆因此前跟江沧赌气,非要跟着元宝一起做工,所以手上是有茧子的,看上去确实像每日都要干活的人。
叶库满意地点了点头,赞道:
“不错,是个齐全孩子!”
黄谆闻言,悬着的一颗心刚要放下,却忽然瞥见叶库一点点收拢了脸上的笑意,他的整张脸随着嘴角的逐渐闭合,竟变得愈阴沉可怖起来。
黄谆见状,心中忐忑不已。果然,叶库不怀好意地开口道:
“老实交待,为什么主动帮我出谋划策,为什么接近我,谁派你来的,你究竟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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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库这番盘问,饶是曹静和都心头一颤,她连忙扑上前去抱住黄谆,跪在地上恳求道:
“爷啊!贵人啊!他能受谁的指使呢?他就是我的小孙子呀!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啊!他不过是一个爱出风头的小屁孩罢了,他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中原有个词叫做“隔代亲”,这确实是一个祖母在看到孙子有危险时该有的反应。但叶库绝不是那么容易放松警惕的,他对自己的恩师江沧都要几番试探,更何况是这一对陌生的祖孙。
黄谆吓得双腿抖,可他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拼命回忆着舅舅教给自己的话术,这才低着头惶恐地说:
“大人……想听真话吗?”
“当然!你若是不说真话,我才真是要生气了!”
黄谆把心一横,跪在了叶库面前,颤抖着说:
“小人替您出谋划策,只是想让您拿了主意赶快走人,不要赖在这里不起身!小人得先把您赶走,才能让祖母尽快得到诊治。您看您这身板,看着哪像是个有大病的……”
黄谆越说声音越小,一旁叶库的侍从实在忍无可忍,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了黄谆的衣襟:
“你竟敢对七爷无礼!你好大的胆子!你有什么资格赶七爷走!”
曹静和见状,很是配合地出一声尖叫,上前一把拉住那侍从的衣袖,坐在地上就开始撒泼打滚:
“没王法啦!没天理啦!你们这些大人物就会欺负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我一个半死的老太婆求告无门啊,我一头撞死算了!”
“老人家不可!”
叶库连忙起身挡在了曹静和身前,遂瞪了那侍从一眼,让他退下。
黄谆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看向叶库。这次,叶库的脸上竟再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黄谆知道,他又一次答对了。
这时,他才忽觉自己的背后已经满是冷汗,他终于明白了舅舅这些年是怎么在水深火热中活下来的。
叶库沉默了片刻,竟冲自己的侍从招了招手,吩咐道:
“把那味灵药拿来,我燕都叶七郎今日将此珍品献给汴京普济堂,造福汴京的百姓们!”
那侍从怔了怔,却不敢再忤逆,只得心有不甘地从命。
就这样,那味药没让普济堂出一分钱,就转移到了普济堂的药柜里。目前,唐玉是普济堂所有病人里最需这味药的,这药既已到了普济堂,普济堂为了赚钱自然会赶快通知唐玉来买。
……
一刻钟后,侍从不解地跟着叶库出了门,犹豫了半天才大着胆子问道:
“七爷,看您这意思,莫不是想把那小子招来,为己所用?”
“不错,这孩子聪慧,有头脑,又熟识汴京,还如此孝顺,我身边正缺这样的人。他说得对,我在汴京若想博一个贤名,献出那味药不算什么损失。最关键的是,他还小,只怕还是一张白纸,不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细作。”
“可是七爷,口说无凭啊,不能他说什么您就信什么!”
叶库的脚步顿了顿,却回头看着侍从,笑道:
“你以为我那么轻易就能让他进门?去,差人盯住那祖孙俩,看看他们诊治完去了哪里,在哪居住,那孩子又在哪做工。盯个两三日再来向我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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