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揉着眼睛迷茫醒来,视线里是?男人轮廓深邃而俊美?的侧脸,她懵了一会,下意识支起半个身子,在意识到自己?竟稀里糊涂躺在赵珩怀里睡了一夜后,整个人都有些怔住了。
瓷白?莹润的脸颊先是?泛起一抹绯红,紧接着,又一抹惶惶不安的慌乱浮起。
宋知意悄悄打?量一眼赵珩。
很好,还没醒。
她轻手轻脚地赶紧下了床,怎知还没往外走两步,身后传来一阵轻咳。
宋知意有些被吓到地咬唇回身,但?转念一想,这本就是?她的屋子她的床榻,她睡在这儿实在是?天经地义,干什么要心虚?况且昨夜又不是?她故意赖在这的,是?赵珩拉着她的手不放,她才……思及此,宋知意挺直腰板来,只是?一番言论?尚未出口,先听赵珩声音沙哑地问道:“你去哪?”
宋知意不禁愣了一下,她竟从?赵珩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不满或是?不舍的情绪来?这着实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她收起乱糟糟的思绪,说:“昨夜苟富贵来传了话,叫我早上过去马球场面?圣。再说,昨日这事还没完,我要状告靖阳侯世子。”
赵珩默了片刻,双手撑着床榻试图坐起身,谁知刚有动作,他眉宇便紧紧皱起来,苍白?的面?容划过一抹痛苦神色。
宋知意连忙过来扶着他,急道:“你起来做什么?太?医说了要静养的。”
赵珩隐忍着周身上下被无数次重?重?摔落的疼痛,只道:“要状告恶人,也该是?我这个苦主去。”
“不成!”宋知意小脸紧绷起来,很是?严肃地说,“你这身子哪能再出去折腾一趟?你不要命了吗?”
赵珩漆黑的凤眸透出幽光,深深地看?了眼宋知意。
宋知意无奈地“哎呀”一声,只好放软了语气劝道:“你就放心吧,我过去便等同于是?你去。再说了,你被这贼子害得昏昏沉沉起不来床,岂不更有说服力?你强撑着去了,一来损耗身子,二来若是?他打?定主意不认,说不得还要反咬咱们一口。”
三来,宋知意怕赵珩见了凉薄冷情的皇帝,再起争执,让事态更糟糕,本来他们有理的,一吵起来,也变无理了。
赵珩却没有被这番话说动,哪怕忍痛忍得满额冷汗,依旧固执地掀开被子要下地,边喊庆嬷嬷推轮椅进来。
宋知意眼看?他软硬不吃,索性佯装生气,质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要一个弱女子为你出头很没面?子?还是?你不相信我?”
赵珩面?露不悦,肃容纠正道:“我并非此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
赵珩顿了顿,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僵持半响,别开脸避开宋知意灼灼的目光,再喊了声庆嬷嬷。
宋知意不高兴地哼了声,这回是?真有点生气了,干脆撒手起身,“好好好,你要去就去吧。”
她话音落下,失去外力倚靠的赵珩强撑不住虚弱无力的身子,险些倒下床榻,他手臂因为太?过用力,凸起一根根青筋,被纱布包裹得厚厚的手掌也逐渐泛出血色来。
宋知意心头蓦地一软,又是?无奈又是?心疼,连忙扶他躺下,温声细语地哄道:“上回我受欺负,你给我出了头,这次就当是?我还你的,成不成?我还盼着你赶快好起来,不然以后我再被谁欺负了,找谁撑腰做主呀?”
赵珩无声地望着她,幽深眼眸闪过诸多难言的复杂情绪,半响,手掌无可?奈何地攥成了拳头,终究还是?默认下来。
宋知意放心了,临出门前又交代庆嬷嬷和封太?医,务必看?好他,言罢带着冬青梅香前往马球场。
今日是?马球会的第二日,场上很早便有锣鼓舞乐伴着骏马嘶鸣奏起,气氛热闹非凡,丝毫不逊于昨日。
只是?宋知意看?见这样的热闹,心境不同昨日了。她在苟富贵的引路下径直来到皇帝休憩的营帐。
营帐内皇帝坐于上首,一旁不见皇贵妃的身影,却是?慎妃伴圣驾。
而底下坐席有一对衣着华贵讲究、看?着面?生的中年男女,宋知意不认识,但?目光微微一转,看?到担架上全身被纱布严严实实包裹,脸上遍布伤痕的靖阳侯世子,便大概猜出这两位应是?靖阳侯夫妇了。
她先恭恭敬敬向皇上行礼请安,焉知状告还未出口,靖阳侯夫人便抹泪起身,哽咽问道:“三皇子妃,咱们素来无冤无仇,您何故要推我儿下陷阱啊?”
“……??”宋知意表情古怪地看?过去,心道真是?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她不慌不忙,也不理会靖阳侯夫人这句质问,回首示意冬青把一本医案呈上给皇帝看?,条理清晰地开口:“父皇,昨日清晨殿下身子不适,遂才未能来到马球场观礼,可殿下心里始终是记挂着,晌午时分勉强能起来身,便命人推他出门了,怎料途中竟遭到靖阳侯世子带人埋伏,被套上麻袋扔进密林深处的猎坑里,儿媳禀明您带人赶去时,殿下被毒蝎巨蚁咬得浑身血淋淋的没一块好地,太?医说是?中了毒,若不是?及时得救,性命难保,殿下至今仍昏迷不醒地躺在床榻上。苟内侍也是?亲眼看?见了的。”
苟富贵立侍皇帝身后,虽昨夜已禀报过皇帝,如今闻言,也站出来道:“确如皇子妃所言。”
宋知意这才怒目看向靖阳侯夫人,愤怒的视线最终瞪着靖阳侯世子,一字一句质问道:“我倒是?想问问,世子何故如此毒害殿下?”
皇帝停下翻阅医案,也看?向?靖阳侯一家,沉声问:“可?有此事?”
靖阳侯世子应是?也中了毒,嘴唇乌青脸颊浮肿,伸着手噫噫呜呜说不清个完整话。
靖阳侯夫人当即作出不知情的无辜表情,跪下道:“皇上,羽儿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从?来就是?一个纯良温厚的好孩子,自幼敬重?三皇子,屡次立誓要以三皇子为君子典范加以学习,又怎会害三皇子?三皇子妃,你说话可?要讲究证据啊!”
纯良温厚?宋知意简直气得发笑,回身面?向?皇帝道:“父皇,儿媳与婢女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靖阳侯世子甚至带了不少世家贵子回到密林,居心叵测,儿媳只恨不能让您亲眼看?见他奸细落空的恼羞成怒。”
“我儿去密林……乃是?偶见一只七彩九尾狐,想与大家捉来献给皇上,图个好彩头!”靖阳侯夫人说罢,含泪望着宋知意,“敢问三皇子妃除了亲眼见到我儿与众人在密林寻觅九尾狐,可?还亲眼见到我儿是?如何将?三皇子绑走,又是?如何将?三皇子丢下猎坑?”
宋知意微微一顿,表情实在一言难尽,“侯夫人何出此言?当时我若陪在殿下身边,又怎能眼睁睁看?贼人如此残忍地对待殿下?”
“这便是?没有看?见了。”靖阳侯夫人立时向?皇帝陈情:“这只怕是?个误会,既然三皇子妃说还有别家公子,他们应当也可?为我儿清白?作证,容臣妇再问一句苟内侍,可?亲眼见过我儿行此歹毒之事?”
苟富贵的表情便有些玩味,垂头出来道:“皇上,奴才只是?亲眼见到三皇子伤痕累累地被从?洞坑救上来,至于靖阳侯世子如何行凶,倒是?不曾见到。”
一直没有出声的慎妃这才皱眉看?向?皇帝,柔声提出疑虑:“三皇子被害是?不假,可?三皇子妃指认羽儿,怕是?急中错认,还请皇上明察,可?不要冤枉了羽儿啊。”
皇帝沉吟片刻,递给苟富贵一个眼神。
苟富贵当即出去,寻来昨日与靖阳侯世子一道的几位公子单独问话,所得皆是?去寻九尾狐。
靖阳侯夫人扑在儿子身上,直喊冤:“昨夜要不是?底下伺候的来回禀羽儿久久不归,只怕羽儿要困在洞坑彻夜,那蛇虫鼠蚁只怕要把羽儿生吃了去!”
慎妃跟着一叹,起身扶起靖阳侯夫人,又摇摇头看?着知意,不赞同地责怪道:“本宫晓得你也心急,可?总不能见着谁去过那儿就断定谁是?幕后黑手,你心有猜测,也应该先回禀皇上,等查明了,作何惩罚自有定论?。可?你目无规矩,僭越犯上,擅自打?晕世子推下去,若世子有个好歹,你如何担这个责?”
皇帝闻言,放下医案,也朝宋知意投来不悦的目光。
宋知意势单力薄地站在那,身量纤细柔弱,瞬间变成了众矢之的。
靖阳侯世子忍着剧痛,得意地笑了——这个乡巴佬,也不看?看?他是?谁!还想治罪于他?做梦!
宋知意瞥见那肿成猪头还在笑的恶人,气得攥拢手心,恨不得冲过去邦邦给他几拳!但?她深吸一口气,不得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