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以后再见不到他了。
胡九不知她在什么疯,但不管她什么疯,他也会陪她疯的。
他扬鞭驱策马匹赶上来,差点把邱大仙颠下车去。
两辆车终于再次并行。
“师子旷,你说什么?!”隔着窗户和铁栏杆,也不管脸上布巾早就被风吹走,杨烟问师意玄。
两张同样长满红疹的脸四目相对,那是一同坠入过黑暗的证明。
不再是艳绝旖旎、楚楚可怜的戏子,而是普普通通的,甚至叫人生畏的一双病脸。
师意玄又张了张嘴,她看清了他的口型——“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他么?
他明明要去寻死,她却非拖着他活下来,再承受一场病痛和牢狱磨折。
杨烟低下头去。
师意玄却是明白了,退回去捧起蕉叶琴就要往囚笼上砸。
“子旷!不要!”杨烟从窗口探出身子,几乎撕破喉咙,“你问我为什么不要你死,我觉得就算死也得有尊严地死,不是畏罪自杀,不该死在大火中也不该死在水井里。你不喜欢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去告诉他,你不愿意!”
士兵的长枪立刻穿进笼子,轻巧挡住琴的下落,琴弦出“噔”的一声震响,余音嗡嗡。
师意玄的手定住了。
“不是琴的错,也不是你的错。”杨烟嗓子已经哑了,“我们有什么错呢……”
那双手本就是弹琴的手。
她抹了把眼泪,缓缓道:“你给我弹曲子吧,清角公子天下独绝的琴声,我怕以后听不着了。”
师意玄瞧了她一眼,终于笑了,收回琴退到囚车中盘坐起来,没有焚香净手,没有调弦扫灰,抬手拨出如珠落玉盘的清泠响声。
然后天地万物都安静了。
士兵、马车和马匹皆停下来,陶醉听曲子,暑日热浪里登时有凉风瑟瑟袭来,是白乐天遇见琵琶女的那个永恒秋夜。
那是——名曲《琵琶行》。
男子细长的、仔细留着漂亮弧形指甲的手指在琴弦翻飞。
杨烟听到有一盘珠子在滚,有一腔愁情在诉,叹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渐渐如落叶飘零,却又忽地迸如银瓶乍破,才缓缓婉转着低回下去,一泓泉水荡漾而过,萦绕如霜钟余波。
她说,莫辞更坐弹一曲,他便为她奏了《琵琶行》。
——这是杨烟见师意玄的最后一面,也是清角公子一生的绝响。
后来有丹青手把他囚车中的弹琴一幕描了幅工笔画,画里有清风吹广袖白衣,俊俏儿郎飘飘若仙,鸟雀翩然绕飞,有马车中俏丽佳人抬帘爱慕偷看、入神倾听,连林中小兽也缱绻忘归……
他就永远干干净净地停留在那个夏日午后。
弹毕后师意玄端坐在车上,神情坦然,不似之前颓废,好像把想说的都说了完。
只留了一句,要去说给另一个人。
士兵抹过泪后,囚车继续赶路,很快过了杨烟的马车,带着男子一直往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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