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裴清牧和秋水到家时已经快要到子时了,不过远远的,裴清牧还是看到了院子里亮着的灯光,在澧水牧家可是没有这待遇,裴清牧快了快步子朝着光源的方向走去。
等在门口的是红桑和有为,一人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静静地等着,周围只能偶尔听到两声虫子的声音。
心头一热,裴清牧走上前去:“等很久了吗?”
“见过小姐,红桑姑娘可是从回来后便一直在门口等着的。”有为恭敬地答道,目光却是有些犹豫地看着裴清牧,似乎是有些话想要说。
秋水先察觉到,看了眼红桑,笑着说道:“小姐都回来了,快去准备些热水让小姐沐浴吧,小姐今日累了一天了,今夜想是能睡个好觉了。”
红桑闻言,恍然大悟般走进去准备热水去了,嘴里还在低声说着什么话。
“进去说吧。”裴清牧低声吩咐一声便朝着院子里走去,后面二人连忙跟上了。
进得房门,秋水赶忙替裴清牧倒了一杯茶水,裴清牧一坐下,便开口道:“今日院子里是有什么事了吗?”
“回小姐,今日你和两位姑娘走后,那翠香姑娘好几次靠近小姐的屋子,鬼鬼祟祟的,似乎是想要进来做些什么。”有为毫不掩饰的说道。
“还有呢?”裴清牧接过茶水轻抿一口,继续问道。
“翠香姑娘不同于往常,今日我拦住她的时候,她还甚是桀骜,似乎是……”
“似乎是什么?”裴清牧眯了眯眼。
“似乎是真的觉得掌握了小姐的要害,狂妄了些。”有为头埋得低,说出的话却是极为肯定的,小姐与他有大恩,万事他断不会欺瞒小姐。
“呵,终于是按捺不住了吗?”裴清牧冷笑一声,“如此甚好,这鱼养肥了,网也就该要收起来了。”
“小姐终于是要收拾她了吗?”一旁的秋水激动地问道,忍了这好些日子了,终于是可以讲那个假模假样的翠香赶出去了!
“明日随意给她寻个错处,届时看她如何发挥吧。”裴清牧想了想,继续说道,“到时候将院子里面的下人都遣去别处,这事还是不让他们知道为好,免得多生事端。”这院子往后还得照常过下去,却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有为明白。”
“你做得很好,你娘如今身子好些了吗?”裴清牧瞧着有为弯腰谦卑的模样,突然关切道。
有为闻言却是猛地跪下,语气不乏喜悦地道:“蒙小姐的恩情,家母如今身子骨硬朗了许多,如今已经是能下床做些刺绣浆洗的轻活了。”
“那就好,如此你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裴清牧和善地笑了笑,“先起来吧,往后要是没有做错事,便无需这般跪我。你如今是裴家院子里的管家,还是得有些威仪的,这院子今后还得让你多费心。”
“这是小的分内之事,万不可说费心,还得多谢小姐给我这个机会,我定当鞠躬精粹,死而不已。”有为的礼节向来是做得好的,就算是如今有些激动也是这般拘束着,没有一丝逾矩。
“你先退下吧,今晚好好休息,明日还得有一场好戏要上演呢。从今往后,这裴家的人,都得有个规矩了。”裴清牧神情凌厉,似乎是在发呆地看着前面的虚空,说出的话却是威严十足,让人心中莫名地肃然起来。
有为也看着小姐还有些稚嫩的面容上的精明和能干,心中莫名多了一丝胆怯畏惧。
有为方缓缓退出房间,红桑就过来说要替裴清牧梳洗了,洗浴的房间内一片朦胧湿气,其中放着一个偌大的木桶,上面还漂浮着一些鲜艳明亮的花瓣。
裴清牧更衣走进木桶,让水漫过自己的身躯,沉入在一片温暖惬意之中。
“你先出去吧。”裴清牧靠在木桶上对着一旁准备伺候的红桑说道。
“那我守在门口,小姐有什么事便唤我。”红桑说完便推开门出去了。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裴清牧怔愣地看着蒸腾起的雾气,脑中回想着今日的种种,游船上的莫轻水,谢陌安说过的话,段云起失落低沉的面色,越想越觉得陷入了一阵疲惫和无力当中,不知不觉间倒是睡过去了。
她置身在一片大雾之中,四周什么也看不见,裴清牧在这雾中想要大喊,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她在其中急速狂奔,然而这灰蒙蒙的世界,许多不知名的东西绊住了她的脚,让她摔得头破血流。
裴清牧站起来,又摔倒;站起来,又摔倒。她的爹爹娘亲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她,却是就连将她扶起来都不行,只能这般眼睁睁看着,看着她粉身碎骨,看着她自取灭亡,看着她将入地狱。
她将要闭上眼睛,她将要死了,在那之前,原本只有一片雾蒙蒙的视野中猛然出现一块雪白的衣角。
“若是你不想信所谓的天命,也不妨信信我。”
“我不会放任你独自面对的。”
“我不会害你,你怎么不信我。”
“裴姑娘,你信我。”
声音很是熟悉,这些话也很是熟悉,若有若无,若隐若现,却也是这个安静朦胧世界唯一清晰的声音了。裴清牧努力打起精神,睁大眼睛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然而似乎很远,看不清楚,依稀可见一片雪白的衣袍,在风中翻飞着,打出凌厉的形状。
“你……是谁?”
“小姐、小姐!怎么在水中睡着了?夜里天冷,可是要小心着凉啊。”红桑轻轻推动裴清牧,急声问道。
在外等了许久了,里面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了,这夜深了天气凉爽,想来桶中的热水都快要凉了,里面还没有传唤的声音,红桑才走了进去,却看到裴清牧躺在木桶中,闭着双眼,眉头紧锁,口中还在喃喃着什么,便忙是上前将小姐唤醒。
裴清牧迷蒙地睁开了双眼,鸦羽般的睫毛上还挂着不只是水珠还是泪珠,一双翦水秋瞳放空着,似乎才从无尽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小姐这是……做噩梦了?”红桑看着小姐失神怔愣的模样,关切道。
“应该是噩梦吧。”裴清牧思索一阵没想起来方才做了什么梦了,只依稀记得似乎梦中有一片雪白的衣角,倒甚是熟悉。
“奴婢伺候小姐起身吧,小心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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