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兄长已经听见方才范大夫的话了吧?他现在再怎么逃避,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
少年僵硬地站在那,试图在大脑内搜罗出只言片语来,气氛却因为这短暂的沉默显得更尴尬。
还是张瑾先开口:“杵在那里干什么。”
他说话的语调一如既往地清冷平静,却透着一股浓重的虚弱无力,嗓子发哑。
说话间,似乎牵动了伤口,眉头皱得更紧。
“阿兄……”
张瑜见他神情没有异样,应是没有听见范大夫的话,心里悬着的石头稍稍放下来了,他抿了抿唇,上前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少年虽然靠近了,眼睛却是定定地注视着一边的锦被,有些不太敢看兄长的眼睛。
“我没事。”
张瑾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时看到的是熟悉的卧房,而不是阴冷潮湿的地牢,便知道一定是弟弟的原因,才让自己能在这里养伤。
其实是地牢,还是府上,皆无区别。
皆为败者。
少年站在床榻边,看着兄长虚弱病重的样子,好几次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说:“阿兄,对不起。”
“什么?”
“我不该……和你为敌。”
张瑾抬眼看着他,双瞳深深,“那你悔么?”
少年怔怔地站着,眼露茫然,片刻后抬眼和他对视着,唇动了动,许久才说:“不悔。”他咬咬牙,知道会伤他的心,却还是不想说违心的话:“阿兄你依然还是错了,谋反害的不止是七娘,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
看。
这便是他的弟弟。
正直、坦荡、磊落、是非分明。
张瑾自他幼时便反复教他,人活于世,自该坦坦荡荡、光明磊落,身处江湖更是少了那些身不由己,他自快意恩仇、一切随心。
那些肮脏、恶心、见不得人的,由他来便好。
张瑾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沉默片刻,又嗓音沙哑地问:“你何时回来的?”
在殿上对峙时,他问过这句话,张瑜那时满心只有对兄长的怨怼,倔强地没有回答。
这一次,少年诚实回道:“我……我是在七娘坠落山崖的时候,赶回来的。”
“你是如何知道的?”
“……是霍将军。”少年抿唇道:“他说七娘有难,让我去救她。”
霍凌。
那个被她贬去修堤的小子。
看似失宠被贬去地方,实则是故意迷惑旁人视线,让霍凌得以去梁州调兵赶来京城,顺便找到张瑜。
而张瑜听闻她遇到危险赶来,正好目睹她被周铨逼落悬崖,他们兄弟之间也彻底有了隔阂。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她真是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