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事们入座以后,阴云密布的天空豁然开朗,大厅后面的门扉再次打开。
锐雯看到满屋子村民被一束炽烈的阳光分成两边,她走进大厅,推开了凝固的空气,就像一口憋了许久的闷气终于长吁而出。
门扉在她身后关闭,两名武士祭司押着她走过人群中间的通道,议会大厅再次笼罩在阴影之中,只有天棚上蜿蜒的窗户和棚顶吊着的圆柱形灯笼洒下昏暗的光依然坚挺的留在了这里。
经过莎瓦·孔德的时候,她看到老妇人努力压抑着自己哽咽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白色的头上粘着牢房里的稻草杆。
陌生人。敌人。诺克萨斯的女儿。
一种深入骨髓的困乏缠住了锐雯,就像田里的泥附在了衣服上。她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僵化变形,但是,当她的目光扫到了圆凳上的老伯,便稍微挺直了腰杆。
她看到面前的三位推事端坐在审判席上,中间那位一脸严肃地示意她坐下,不必戴着镣铐站着。
锐雯拒绝坐在那把魔力塑形的木椅上。她认出那个庭吏就是在老夫妇田里遇到的骑兵领队。他细薄的嘴唇依然撇着不可一世的微笑。
“随你便,保准让你好受。”
庭吏自己坐到了椅子上,满意地叹了口气。
这并非叹息,而是代表他愉悦心情的美妙乐曲。
坐在中间的推事严厉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开口对锐雯说话。
“我知道你不是本地人。这边的方言不好学。我会说通用语,这样兴许更容易交流。”
锐雯和大多数诺克萨斯人一样都学过一些艾欧尼亚通用语,足以应付日常的指示和命令,但这里的语言就像水土,每个村子的口音都反映着当地人独一无二的性格。她对推事点点头,静静等待。
“你叫什么名字?”
“锐雯,”她的嗓音嘶哑,卡在了喉头。
“给她水。”
庭吏站起来,拿了一个水袋,举到她面前,锐雯看了看水袋,没有伸手。
“就是水,孩子,”坐在旁席的推事说道,向前俯身说。“怎么,你还怕我们下毒?”
锐雯摇头拒绝了恩赐。她清了清嗓子,打定主意就这样继续说话。庭吏撇撇嘴,举起水袋牛饮起来,一股水沿着他的嘴角淌下来,喝完还故意亮出一排牙,向锐雯耀武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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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本庭传唤,”推事打断了这一幕,让锐雯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三位身穿长袍的人物和大厅里的人群身上。“是因为我们想要听听你的说辞。”
“我不是要被判刑吗?”
推事硬是咽下了自己的惊讶。
“我不太清楚你们那边是如何履行正义的,但在这儿,我们相信正义先需要的是理解和启迪。”
推事对锐雯说话的口吻像是在面对一个孩童。
“我们相信你掌握着关于某一事件的信息。而这份信息对我们所有人都很重要。要是因此揭露了罪行,那才轮到量刑和处罚。”
锐雯看了看推事,又看看亚撒,再看回推事。
诺克萨斯的正义经常是在战斗中定下的,如果一个人运气好,锋利的武器就会痛快地做出决断。
锐雯警惕地注视着推事。
“你想知道什么?”
推事向后靠到椅背上。“你从哪儿来,锐雯?”
“我没有家乡。”
对方怀疑的眼神告诉锐雯,这句回答被当成了一种忤逆。
那位鹰面推事停顿了一下,试探着她的回应。
“你肯定是在某个地方出生的吧。”
“特里威尔的一个农场。”锐雯看向老伯。
“在诺克萨斯。”
她承认道,这不是什么见得不人的事,无需编造。
前一刻还是鸦雀无声的大厅,响起了整齐的吸气声。
“我知道了,”推事继续说道。“为什么你不把那个地方称作家乡了呢?”
“一心想要你死的地方,还能叫家乡吗?”
锐雯随意的答道,嘴里吐出的字节像是寒冬腊月吹过的北风,不带一丝感情,冰冷而坚决。
“这么说,你是被流放的?”
推事继续问道。
“这个说法意味着我还想回去。”
锐雯说。
“你不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