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自成医,总在这上面吃亏自然会有所长进。”
萧景珃咬牙,“你个骗子,你还说自己不会武功!”
“我再如何骗你,也比不过你曾经对我说的那些谎言。”
“哼,是你自己蠢,我说什麽你就信什麽。”萧景珃话虽然说得硬气,可他也知道当年之事,总是自己愧对萧景衍,所以不自觉擡手斟酒,仰颈饮了一大口。
酒入愁肠,他的心底舒展了不少。
萧景珃斟了杯酒,递予萧景衍,“鹤鸣九臯,声闻天野,随之,其实说实话,我很佩服你,也很羡慕你,我有时候常常在想,如果我能和你一样,该有多好。”[1]
萧景衍接过酒盏,却没有喝。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怀山,你何必自苦于此?”[1]
“多说无益,萧景衍,你我虽有兄弟之缘,却无兄弟之分,所以注定分道扬镳。”
萧景衍微微敛眉,萧景珃这个人心眼多,诡计多,可他相信萧景珃本性不坏,“怀山,我是来救你的,你如今已上歧路,再不回头,恐怕悔之晚矣。”
“救我?回头?”
萧景珃嗤然一笑,“即便是歧路又如何,萧景衍,你以为我现在罢手父皇就会饶了我吗?不会,这条路我就是跪着也要走完。”
“怀山,你若愿意放手,我可以保你不死。”
萧景珃眯眼打量着他,“你凭什麽保我,我又凭什麽信你?”
“凭我曾经两次救下皇上性命。”
萧景珃轻蔑摇头,“没用的,我比你更了解父皇,他只记仇,不记恩。”
这话似乎也有些道理。
萧景衍想了想,又说,“凭我是大梁太子萧景衍,你知道的,萧景衍信诺守义,从来都是言出必行,至于凭什麽信我——”他指着自己身后的将士,“其实你心里明白,你手里的兵马还有呼延烈带来的那些加在一块儿也不如我多,我完全可以率军杀入城中,与你拼个鱼死网破,可是我没有,因为我不忍心看见百姓再次沦入战火。”
萧景珃微触心肠,敛眉不语。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长卿说,你曾经和她吟过这支曲子,我相信你也不愿看见曲中景象再次现于世人眼前。”[2]
“长卿——”萧景珃的目光穿过阑珊残夜,渐次变得飘忽迷惘,“原来她叫这个名字啊,真好听——”
萧景衍冷冷打断了他,“萧景珃,如果你愿意迷途知返,止息干戈,不光是我和长卿,整个大梁的百姓都会感谢你的。”
萧景珃勾唇冷笑,喃喃低语,“感谢?我要感谢做什麽?你以为我真的在乎生死,在乎这个帝位吗这世上早就没有我在乎的东西了,若不能成佛,还不如做个恶鬼来得痛快!”
他笑够了,睨眼盯着萧景衍,“你不是想让我束手就擒吗,好啊,你把阮如玉带过来,这世上能我束手就擒的,唯有她阮如玉一人。”
萧景衍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不可能,萧景珃,你还是换个条件吧。”
“我就要阮如玉,她不来,谁说话也不好使。”萧景珃轻佻地掀翻杯中酒水,“萧景衍,你不是心怀社稷吗,你不是心系苍生吗,我倒要看看,你是更在意这个天下,还是更在意她!”
“萧景珃,你给我闭嘴!”
萧景衍将他拗在桌上,游刃拔剑便上,任初紧跟其后,四人搏在一处,急得城楼上的弓箭手团团乱转,无论如何也找不準方向。
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住手!”
几人一愣,都住了手,回首看去。
飒飒秋风,星斗阑干,阮如玉袿裳晔华,佩饰鸣鸾,清冷的月光洒落颊侧,如沐兰泽,如仰云梦,她檀口轻啓,声音沾染着一抹晚秋薄凉,“襄阳王不是要找我吗?我来了。”
萧景衍微怔,“长卿,你怎麽来了?”
“我放心不下你,就想办法说动了皇上,皇上许我出来了。”
萧景珃挑了挑眉,沖她一笑,“如玉,坐。”
阮如玉轻轻拂开萧景衍的手,“没事的随之,放心。”
她兀自走到萧景珃对面坐下,“王爷想同臣说什麽?”
萧景珃眸中寒凉,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既然王爷不说,那臣先说为敬,襄阳王,你身为天皇贵胄,大梁子民,却伙同北魏贼人刺杀君父,你就不觉得惭愧吗?且不要说呼延烈并不是诚心帮你,即便你最后谋夺了江山,就不怕留下千古骂名吗?”
“呼延烈当然不是诚心帮我,这一点,本王心中比谁都清楚。”萧景珃擡手斟了杯酒,“如玉,你说得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很有道理,你再说几句,本王爱听。”
阮如玉抿了抿唇,这人还真是不要脸,挨骂没够是吧,她轻咳一声,正色道,“眼下,贾太后大势已去,襄阳王若是愿意化干戈为玉帛,我愿以阮氏一族作保,求皇上饶你一命。”
萧景珃没忍住,嗤笑出声,“你们以为,时至今日,本王还在乎自己的性命吗?这一世,本王想要的从未得到过,本王哪怕豁出性命,也要全一全自己最后的遗憾。”
“那麽建康城中的百姓呢,你难道要由着他们为你丧命不成!”
“生死有命,本王也没有办法。”他擡起眼,别有深意地笑了一笑,“阮大人若是当真心怀悲悯,不如,你来救他们,如何?”
“怎麽救?”
“你方才也说了,一步错,步步错,本王不相信父子亲情,也不相信口中道义,除非,阮大人愿意同本王回府赏一晚月亮,全了本王心中最后一个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