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怔了一怔,慌忙擡头看向李重骏,他脸上没有表情,可也许是惶惶的灯影,映出他唇边一点微笑。
梅娘打了个寒颤。
受过严刑,她早已拷打得没有一块好皮,可是体肤的痛完全抵不上心里的寒冷——太子拿走了她的口供,并没有立即杀掉她,她以为是留着她到三堂会审的时候,作为证人指认太子妃。
然而,她被带到了永德殿。
在这个荒凉冷僻的宫殿,有宫人看守她,照料她的饭食医药。
而现在李重骏站在面前,平淡地问她,为什幺。
梅娘咬牙道:“奴婢毒害昭训,负义于殿下,受不住刑罚,忘恩于太子妃娘娘,实乃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罪该万死!只求殿下开恩,赐奴婢速死!”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李重骏笑了,挥退了宫人,“可我觉得,你忠孝仁义得很。救父卖身,是谓孝,宁死不折,是谓忠,陛下与父亲,你一个也不曾辜负。”
梅娘如五雷轰顶,惶然地愣在那里,李重骏又慢慢道,“姚怀庆,怀州河内府吏,坐法入狱,二女俱输织室,后皆病亡。但其实……那个妹妹并没有病故,她不过改换身份入宫侍奉,又被陛下委派来了东宫……是幺,姚淑?”
李重骏低头看她,梅娘浑身打颤,尽力撑坐起来,潦草地环视了一圈,似乎是要碰墙自裁。
他也不拦她,只忽然扬手,扔了一只血迹斑斑的小锦袋,落在她面前。
梅娘一见,慌不择路捡起来,那只阿娘缝制的荷包,装着阿爷的平安符,小小的她曾在袋上绣了一朵梅花,此时已经浸透血,凝成了黑紫。
她猛地擡起头来看着他。
李重骏道:“认得罢,你父亲的贴身之物。这等不值钱的东西,你觉得,它是如何落在我手中?“
梅娘顿了顿,忽然失声尖叫起来:“不会的!不会的!”
李重骏笑了笑,“不会什幺?”
他起身走到她跟前,俯身轻声道,
“看来,你也猜到了。他被陛下关押在刑部大牢,等闲人不得近身,就连本王也根本无从靠近。除非,他死了,尸首拖出牢狱,埋进乱葬岗。姚淑,四个月前你入东宫,陛下许了你什幺?——鸩杀周昭训,嫁祸太子妃,就放了你的父亲,对幺?可惜,你入东宫的第三天,你父亲得知皇帝以他的性命要挟你,便已在狱中咬舌自尽——”
梅娘疯了般要挣脱,却都被李重骏钳住了肩膀,他的声音轻淡,轻淡又残忍,“你到哪儿去?你父亲早就死了,你还能到哪儿去?陛下迁怒他的自裁,连尸骨都没有给他收敛。然而这四个月来,每月都有人传递他的家信给你,好让你安心赴死。你以为,又是谁的主意?”
她终于不再挣扎,瘫软在了地上,半晌,才渐渐听到哭声:“太子殿下……是何时察觉……”
李重骏道:“自你来的那日——应当说,自你来之前。”
梅娘的脸隐在他袍子的暗影里,没有言语,李重骏低声说了下去:“皇帝安排在东宫的人不止你一个,你甚至不是唯一一个伺机给昭训下毒的人,可是,我选中了你。不为别的,只因为,你在皇后宫中当值过。”
梅娘眼神涣散着,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听李重骏的声音在头顶飘散,像一股烟。
他没有再和她绕弯子,直截了当留下一句话,“我要你翻供。三日后在宫内三堂会审,当堂指认卢皇后,连同巫蛊之事,一同供述。我可以留你一命,还有你父亲的遗骨。”
---------------------------------
大噶要不先不要急着烧死小马(顶锅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