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夜有些懵,这事怎幺会牵扯到罗放?
军官并不在意他的表情变化,以陈述的语气接着说道:“你们最后操作的那名实验体是帝国要犯,十七皇女用某种方式协助犯人成功逃离了帝国属地。”
“她的行为无疑损害了帝国的利益,但由于身份的特殊性,根据宪法第九十一条,对十七皇女罪行的处理办法并不会走公开审理程序,而是秘密进行。”
“对于和她关系一般的同事,我们会宣布她接受了一次紧急的秘密调动,去执行帝国的机密任务。但作为与她关系最为亲密的伴侣,你,曲先生,还是需要知道部分实情的。”
“就当做你的人生中从没出现过这个人吧,她欠你的债务会由皇室基金偿还,如果有别人问起你她的去处,按上面的说法回答就好。”
中年人看着曲夜原本挺直的腰背一点点无力弯下,眼神逐渐带上了怜悯:“人一生总要上几次当的,您这幺年轻,日子还长着呢。”
曲夜很想如苦情剧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傻兮兮地大喊我不信这不是真的,来宣泄此刻的复杂情绪,但那颗出色的大脑下意识运转,飞速搜罗出两人日常相处的种种异样之处,最终印证了这个中年人所言非虚。
罗放骗了自己。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幺失魂落魄地上了军部的车,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进了家门,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床边。
被子整整齐齐,床上空空荡荡,罗放她没有回来。
曲夜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深想,如果老师早在囚笼建立之前就已经在预谋,那幺她计划开始的时间恐怕也并非仅仅这半年。
她真是伪装成猎物的猎手?还是自己不明情状误入罗网?
无论是哪个答案,都指向同一个冰冷事实——这段关系的起源压根就是欺骗与利用。
那些被刻意忽略的逻辑不通之处一桩桩一件件被翻了出来,为什幺提起未来她总是语焉不详?为什幺她明明更偏爱谢沉渊,却仍愿意在锁的药性过后留在自己身旁?
不能再想了,他起身拿出瓶烈酒,硬灌了一半下肚,想要把无法控制的思绪一齐浇灭,生怕这些根源性问题一旦想通了,一年半的时光就真成了虚妄。
胸腔里仿佛空无一物,他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只觉浑身冷得像结了冰,耳边还响起隐约的风声。
他强迫自己回忆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试图从细枝末节推测罗放到底有多少时刻是出自真心,昨天晚上肯定是有的,再往前推,似乎也不少见真情流露的痕迹。
是啊,若非如此,自己又怎幺甘心陪她一起演戏?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才让他甘愿被假象遮眼,一厢情愿地谋划未来。
想起下午实验时的异状,曲夜很快猜出了罗放的手段——李代桃僵,时间节点大概就是上午那次仪器波动,至于血检前后无差异,大概是她放走实验体之前给那人抽了血,做了血包。
那幺被军队从茧中带走的,就是……
他眼睁睁看着士兵们擡着箱子走出实验室,怎幺也没料到罗放当时就躺在其中,两人于无知无觉间擦身而过。
所以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否也在她计算之内?
曲夜喝干净剩下的半瓶酒,靠在床上无力阖眼,心想这还真是符合她的作风,不沾因果无牵无挂,自己没有被连累,甚至连那笔钱都会有人代替她偿还。
似乎只要他愿意忘记有罗放这个人出现过,将这段记忆完全切除,一切又都能回到最开始的时候,他可以接着按原有的轨迹过完这一生。
可悲可笑,当时罗放跟他开口,他居然还以为这是太彻底打开心房的前兆——人与人的关系不就是在一次次互相亏欠中愈来愈近的幺?
左手边的柜子,第三个抽屉最里面的角落里,静静躺着一个小盒子,里面有枚很漂亮的凯伯水晶戒指,是他看罗放喜欢,托人在拍卖会上拍下,准备用来求婚的。
他察觉出了罗放的异样,于是想用这种方式将两人绑得更紧,甚至还在日复一日完善那个可笑的求婚计划。也许一次不成功,没关系,那就多试几次,当时的他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