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凝妙手指痉挛一瞬,才抬手轻轻放在他手心上。
少年的手还是瘦削的,但骨节已经显出清晰的轮廓,微微凸起来,手心是干燥滚烫的。
她一抬手,被他攥住整只手的前端。
舒长延捏了捏她的指节,摸到她手心融化的湿润雪水,又笑起来。
舒凝妙恍惚发现,她的指尖已经冻僵了,却毫无知觉。
但只有接触到热源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僵硬被缓和时皮肤带来的瘙痒。
屋内舒父的声音越来越大,踢踏的脚步声靠近门口,舒凝妙将手指缓缓从舒长延手中抽出来。
她听到舒父暴跳如雷的声音:“她要是真的知道错了,真的冷了,为什么不哭?”
门被砰的一声踹开,舒父暴怒的眼神对上她面无表情的脸。
他顿了很久才重新开口:“你是在给我立威吗?”
哭的话才会更让人觉得可怜,她为什么不哭?
“你为什么不哭?”舒父心中火气更甚,他感觉不到妻子口中可怜可爱的女儿L,只感觉到面前站着一只比他更强大的怪物。
“为什么不哭!”
他死死掐住女儿L的脸,逼迫她抬起头。
他看见她晶亮的眼睛。
那双漂亮上挑的幼圆眼眶里,一滴含着后悔、害怕的眼泪都没有。
“为什么不哭——”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地从他的桎梏中挤出话语:“我绝对、不会在你这种人面前掉眼泪。”
别人想让她无助啜泣,她就永远不会在别人面前掉眼泪。
别人越是想看见她的痛苦脆弱,她就越是要光鲜亮丽。
她的父亲、她的祖母,甚至她的母亲,一切想让她表现出脆弱、可怜、不堪的人,都只是希望她更容易掌控。
只有想击溃她的人才希望她不堪一击。
她的欲望缠绕着她的手,只有往前的方向,母亲却心痛地抚摸她冻到青肿的手,将她按在怀里,不断地重复:“你为什么不愿意认个错,服个软呢?只要你说些好听的话,讨你父亲欢心,他什么不愿意给你?”
然而一个暴怒的父亲变成如今会好声好语讲话的模样,靠的不是她的甜言蜜语,而是她严防死守筹码才守住的利益。
她知道依赖任何人都只是镜花水月。
从出生到死亡,“永远”这个词,只属于自己。
舒凝妙深吸一口气,靠近寂然不动的门。
门的把手都已经被她暴力卸下来,却关得那么严丝合缝,门板后甚至都没有一点声音。
艾德文娜曾经精心布置的办公室变成了一个吞没声音的深渊。
舒凝妙的手触及门板,却听见下方回旋的脚步声。
准提塔年久失修,楼梯说好听点叫古典,不好听就是破。
下面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环境里久久散不开,传到顶层也格外清晰。
但那声音逐渐变大了。
有人在往上走。
舒凝妙反应过来,霎时后退几步。
她观察了一圈四周,迅速钻进维斯顿的办公室。
多亏了之前经常来帮维斯顿改作业,她手里有维斯顿办公室的钥匙,舒凝妙迅速把一次性手套摘下塞进包里,连着包一起丢进维斯顿的桌子底下。
维斯顿的屋子一直乱得特别,她的包丢进去根本不显眼。
拍开身上的灰,收拾好一切,舒凝妙坐在常坐的位置上随便打开一本作业,装出正在批改的样子。
那脚步声愈发逼近,直奔她的方向而来,没有丝毫停顿,脚步停下时,就好像停在门口一样,让她寒毛肃立。
是有人察觉到艾德文娜校长室的动静了?
她脑海里不断复盘,确认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的痕迹。
嘎吱——
维斯顿办公室的门被缓缓推开。
她假装被推门声惊扰,一脸镇定地转头望向门口的人,脸上丝毫不显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