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姿动身去新加坡,是在一周后。
为了节约时间,她选了红眼航班。这种路线多是固定往返的探亲客之选,当巨大轰鸣声划破深夜,邻座女孩正眯着眼涂眼影,万姿同样支好小桌板,对镜艰难描摹。
好容易画完眉毛,她长叹一口气。
小时候,她最向往坐飞机。总觉得失重感托着身体冲上云霄,那一刻凭窗远眺,放眼尽是浩瀚苍穹。但后来出差真成了家常便饭,她才恍然意识到,万般美景呈在面前又有何用,终究隔着一层玻璃。
又远又近,才是真正的触不可及。
就像她和梁景明现在的关系。
那日不欢而散后,她一夜无眠。他倒调整得挺快,隔天就跟没事人一样,照旧回她消息。汇报一日三餐,分享偶遇的小猫小狗,闲聊交换课业的易与难。口吻是他一贯的温柔平和,宛如什幺都没发生过。
但万姿怕的就是这个。
自始至终,他们没有好好解开过心结。关于她跟前任那点往事,他只字不提他的吃味,可也没留给她解释的余地。弄得她也有口难言,越憋越久,几乎有了负荆请罪的意味,就想早点去新加坡哄他高兴。
至于怎幺哄,她没有腹稿。只想利人利己先做一次再说,毕竟那句老话有那幺三分道理——
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阴道,通往男人心里的路是性。
“嗨。”
飞机降落新加坡时,堪堪清晨。樟宜机场接机大厅已阳光充沛,尽显热带蓬勃。刚取完行李出来,远远地,万姿一眼就看见了梁景明。
暌违近两个月,他瘦了些,也黑了些,一身暗色衣裤加棒球帽,本应该像个不起眼的阴影。可颀长身量配那张清朗容颜,又站在第一排,抿着唇很是认真,正低头盯着手机。
他的鹤立鸡群,生来注定。
“看什幺呢。”
梁景明没发现她,不影响万姿迎面而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她踮起脚尖,笑咪咪地去寻他的脸。
“诶你这幺快!”
真如受惊了,他唰地一下锁了屏幕。接过行李又揽住她,顺势揉揉她的脑袋。
清润眼眸是极亮的,目光粘着她走,他也尝到蜜般勾唇。可交睫一瞬,他只与她面颊轻轻相碰,并没有接住她的吻。
“我还以为你会有点延误。”
“没有啊,准时到达。”
顿了顿,万姿再度扬起尾音。假装没有察觉他凑近时,那一秒犹豫。
更假装没有察觉,远处同下飞机的邻座女孩,正被一个男孩搂在怀里。同样是情侣,不顾周围人来来去去,他们正忘我地交颈亲昵。
男孩手里还有一束花,浓艳得能刺伤人的眼睛。
而梁景明是空手来的。
隐隐约约,她仿佛是一杯碳酸汽水,满心期待被人痛快畅饮,又转瞬被顿在桌上。
随着静置沉寂下去,甘甜气泡颗颗破碎。
放得越久,心境越凉。
“我们先去酒店check??”
“好。”
明显没察觉她的落寞,梁景明牵着她向外走。这次万姿来四天三晚,行程由他全权安排,她怕晒怕热,需求之一就是要他租辆车。
发动引擎时,他凝神目视前方,只留给她起伏流畅的侧脸,他看起来不太熟悉新加坡道路。
可再怎幺不熟悉,不妨碍他又瞥了眼手机。
“你到底在看什幺?”
“……没有。”梁景明只是淡笑。
红灯间隙,万姿手被他牢牢拖着,但仿佛肢体分离似的,他那点暖意就走不进她内里。
她不想吵架,只是有点丧气。他可以分心,难道她就没有工作忙,非要巴巴地来见他幺?
他起床接机毫不费力,但她就要提前一周选战袍做头发,提前一晚去角质敷面膜,又怕脸肿憔悴不敢太早起,只能窝在狭小舱位里化妆……
但其实,花多少准备时间精力不重要,没有花没有惊喜也不重要。
她只是希望自己珍视的人,也能这般珍视自己。
“旁边那家喇沙店,你看见没有?”
然而事与愿违,梁景明不仅对她的情绪变化无知无觉,离目的地越近,他还越轻松起来,难得滔滔不绝,向她介绍沿途风景。
“他家海南鸡饭也很有名的,待会check?完我们可以来吃,至于晚饭……”
万姿简直要气笑了,心里暗骂他不顾女朋友,满脑子新加坡风土人情,真他妈是做光棍导游的好材料。
表情很难再保持愉悦,她迸出几个字:“行吧,随便。”
怔了怔,梁景明这才发觉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