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好说,阮青屿和他叔闹着不去呢。”王聪回答。
“要换别人肯定不闹,刚被跑掉百多万设计费,还敢消极怠工。”
阮青屿有些无奈,收不回的设计费,是悬在自己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自己年纪轻轻占着项目经理的位置,又捅出这么个漏洞,确实有人颇有微词,换成规模小点的设计院,估计就撑不了多久。
“新疆怎么也是太远,青屿刚出院没多久,让他缓缓吧。”王聪低声道。
阮青屿听着王聪替自己说话,心里觉得挺对不起人家,王聪也在左岸名都的项目里,设计费没有收回,年终奖多少要受影响。
“滇藏线近点,云南那里气候也不错,阮院长怎么不让他去负责那条线。”同事接着问。
“那条线包含设计投标,比方案,听说有邀请外籍设计公司竞标;阮工那水平,肯定要被压着打。”王聪笑道:“他接h酒店外籍设计的方案,配合落地就挺好。”
阮工那水平要被压着打。
阮青屿在隔间里听得,只想出去把王聪压着打。
这几年他过手四五个与外籍设计单位合作的项目,总觉得缺点什么,再怎么努力,设计人排在首位的,还是外籍方案设计单位,怎么都不算是自己的作品。
其实滨城院也挺强,但业主有时就是迷信老外,总觉得外国人的设计就是比较好。
阮青屿斟酌着,自己是不是可以试着去投标滇藏线的s酒店,如果中标的话,既可以补上设计费缺口,还能有一个完整的作品。
而且s酒店,是l集团的新品牌,和h酒店管理集团这个英国公司毫无瓜葛,完全可以避免自己与凌泽合作。
相当完美。
阮青屿看到卫生间没人,洗了把手,满面春风地进了阮院长办公室。
阮院长听完阮青屿的想法,盯着他看了三分钟,一声不吭。
“小屿,你要参加方案设计投标?”阮院长叫的是自己的小名。
“不行吗?”阮青屿警惕起来。
“阮青屿,劝你不要,你会被外籍设计公司压着打。”阮院长哈哈笑起来。
哦,阮工又要被压着打。
“阮建国,你的勘察设计大师证书是买来的吗?”阮青屿也不客气。
“是你设计,还是我设计?”阮院长反问。
“我早点做准备不行吗,我也不算太差,就是慢了点,手绘糊了点。”阮青屿辩解着。
“h酒店不是更轻松?”阮院长接着劝说:“之前让你别考建筑系,你不听。勉强进去了,成绩差得一塌糊涂。”
“那是有特殊原因。”阮青屿垂下头。
“然后你给左岸名都业主签图纸特批放行,我也劝过你,说私企不稳定,怎么也得收一半设计费才行。”阮院长接着揭老底。
“那也是有特殊原因。”阮青屿开始抠沙发椅把手上的皮。
“阮螃蟹,别抠我的沙发皮。”阮院长制止他。
阮青屿停下手,抬起头,一脸诚恳。
这是他人生的第三次逆反,事不过三,他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二叔,就让我试试呗;本来两条线滨城院就都是要投标的,我提前准备下,要真不行,你再换人。”
阮院长看着自家的国宝沉默着。
阮青屿自小乖巧,按部就班地长大,也不给大人添乱,偶尔出格,也都乖乖地想着法子补救。阮院长对这个侄子,是喜欢得很。
“行吧,先做可行性研究报告。”他说:“可研收费少,业主直接指定我们做供方。”
“阮建国,你已经都接活了啊?”阮青屿惊讶道。
“喊阮院长,没大没小的。”阮院长训斥道:“回家喊吴老师给你好好整理整理行李。”
“啊?”
“业主安排设计院一起去香格里拉考察刚建好的同类酒店,等参观完回来再说。”阮院长说。
“啊?”阮青屿听着,这是要带自己去玩的意思?
“啊什么,快去和吴老师说,二叔我带你去旅游一周,以后别说我整天剥削你。”
“遵命。”阮青屿抬起手在额头一挥,行了个礼,心花怒放。
这果真是完美,又活干,有得玩,关键还能避开凌泽。
阮青屿很开心,回家立刻向吴老师汇报这天大的喜讯。吴老师却板着脸说,卖命六年才带出去玩七天,平均一年一天,四舍五入约等于零,你二叔果然是万恶资本家。
阮青屿细想下,自己刚上大三时,凌泽突然离开滨城;二叔直接拉人进设计院干苦力,关在设计院里猛画图,学校设计院两点一线,有出门也是打飞的到北京,上海给总部业主做方案汇报。
而自己上一次出门旅游,是在大二寒假,和凌泽一起。
当时凌泽是优秀学生代表,跟着建筑系老教授到云南参加古建筑保护研讨会;阮青屿看着自己落单,便央求阮教授给去开后门,自费跟着去参会学习。
研讨会开五天,阮青屿什么也没干,就和凌泽在丽江玩五天,两人上到玉龙雪山4680海拔纪念石碑时,刚好遇到大雪,没见过大雪的两个南方人,趁着雪大无人,光着膀子绕着石碑跑了一圈,痛快得很。
下山时经过纳西族殉情圣地云杉坪,没有游客,积雪挺厚;两人在云杉林里嬉闹打雪仗,阮青屿体格比凌泽小一号,根本打不过,撒腿就跑,最后两人在雪地摔成一团。
阮青屿按着凌泽胸口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一把压下。
凌泽搂着他,喘着气低声在耳边说:“阿屿,躺会儿,这里海拔三千五,再跑下去,我们要双双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