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叔老实本分,噗通一下跪地,“青天大老爷明鉴,当年是我和老伴把小鱼从岸上救回来,绝不是拐卖人口。”
林家父母见此也急忙跪下来求情,“我儿年轻气盛多有得罪,望大人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林明环气恼道:“爹娘,你跪他做什么?”
何大娘双手合十,“大老爷饶命。”
小鱼见此,把傅至景当作欺负家人的不速之客,瞪着眼跑过去推了傅至景一把以作驱赶,大声说:“我不认识你,你走。”
傅至景竟真被他推了一个踉跄,福广大骇,生怕他这条小命要交代在这里。
可新帝面对以下犯上的小鱼却半点儿火气都没有,只是抓了人的手腕,音色放得很轻,平静得诡异,堪称柔情,“你不认识我不要紧,我们从头来过。”
他无意为难百姓,示意布政使将人扶起来,紧紧擒住掌下的人,像逮住一条来之不易的活蹦乱跳的鲜鱼,“到屋里说。”
走到茅屋前,见着字迹熟悉的对联,眉心蹙起。
小小的茅屋刹时挤满了人,林明环想去把小鱼讨回来,却被父母扼令着站在原地。
傅至景三两句话要林明环交出婚契当面焚烧。
林明环当然不肯,气喘如牛,“你想得美。”
林家父母却怕儿子因此入狱,哀求他答应,“小鱼和他是旧识,如今人都找上门来了,你就别犯傻了。”
何大娘王大叔偷偷揩泪,没想到好好的一桩姻缘闹成这样。
“小鱼,小鱼。”林明环喊道,“我不和你离契。”
小鱼也扑腾着要去握林明环的手,傅至景死死地将人扣在身旁,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仿若成了个棒打鸳鸯的恶人——是又怎么样,本来就是他的人,兜了一圈,还是他的。
民不和官斗,何况这人连布政使都要恭恭敬敬,林家父母惹不起,只好将还没捂热乎的婚契交出来。
两个刺眼的手印,看得傅至景心头发热。
福广点燃摆在桌上的红烛,双手奉上,傅至景夹着轻飘飘的婚契,当着满室所有人的面焚烧成灰烬。
林明环恨不得冲上去跟傅至景打一架,被父母拉着扯着拽出了小茅屋,嘴里嚷着,“你强抢民妻,我要报官抓你……”
小鱼听见他的哭声,着急地要往外跑,嘴里念着“明环”的名字,心里不安地噗噗跳动起来。
他过得舒心的日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搅乱了。
小鱼是迟钝,却识得清好歹,一溜烟地跑到何大娘身边,气恼地望着始作俑者傅至景。
“两位老人家,有劳你们这些年照顾小鱼。”傅至景一改方才的冷酷,起身作了个揖,“你们是小鱼的救命恩人,我感激不尽,本该好好答谢,可今日事出紧急不得不出此下策,望你们体谅。”
变脸比变天还快,老夫妇讪笑道:“无妨,无妨。”
“如今小鱼记不得我,可我却有很多话想与他说,可否容我二人叙会旧?”
他是在询问,可眼一动,福广已然会意地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位请随我到外头等候。”
老夫妇担忧地看了小鱼一眼,不得已地动身,小鱼要和他们一块,却被拦在了门前。
何大娘说:“小鱼他脑袋受过伤,不大好使了,要是有冲撞大人的地方,请大人多多包容。”
傅至景微笑颔首,不忘对带门出去的福广说:“把对联撕下来烧了。”
佳偶天成?无稽之谈。
门缓缓关上,茅草屋方寸之地,小鱼无处可去,慌乱地躲到了最角落处,警惕地看着几步开外的傅至景。
大抵是傅至景身上的戾气太重,一有动静,他就怯怯地转着眼瞳,使劲儿地望门口瞟,找溜出去的时机。
傅至景不想吓着孟渔,可是目盼心思的身影就在跟前,他难忍心中狂喜与庆幸慢慢上前,失而复得的恐慌几乎填满了他整个胸腔,怕眼前的一切只是镜花水月,他若不牢牢抓住就成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