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半年,傅至景在傅宅修身养性,读书认字,习武练功,不曾踏足绸缎铺子。
等他再见到孟渔,之前黏他黏得不行的孟渔居然已经把他忘记了,憨头呆脑地问他,“你怎么总是看我?”
这个人是他的东西,怎么可以不经过他的允许在泥团里打滚,把自己弄得邋里邋遢?
傅至景有点生气,不想和孟渔说话。
再之后就是将近十年的私塾时光,他不曾听孟渔再喊他哥哥,实际上他确实比孟渔年长七八个月,也担得起孟渔的这一声。
少年岁月匆匆过去,进京赶考之前,傅至景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诓骗孟渔跳进去。
郊外打劫的匪类是张敬的安排,玉环的典当在刘震川名下的铺子里,他们算准了孟渔不舍得傅至景受苦,心甘情愿地将认亲的信物双手奉上。
孟渔顶替他成了衡朝的九殿下,皇子们虎视眈眈,明枪暗箭难防,孟渔也许会死,也许不会,但开弓已无回头路,至少直到今日孟渔还好端端地活着,而傅至景也名利双收,等到他身份曝光的那一日,再不是任人揉圆搓扁的七品芝麻官。
到了那时,孟渔又该何去何从?
冒充皇子是诛九族的大罪,孟渔没有家人,所以到头来引颈受戮的只有他一个。
张敬的声音将傅至景从冗长的岁月里剥离,“公子,我已修书,只要你点头我便即刻送往刘将军手上,约他在城郊会面,将这些年的真相一五一十告知。”
一旦刘震川知晓当年的苦衷,势必会上报衡帝,也就意味着离孟渔大梦将死,死期将近。
傅至景沉吟,“还不是时候。”
他权衡利弊道如今他虽在朝野有了声望却远远不足以和蒋文峥、蒋文凌等人抗争,贸贸然暴露反而会适得其反,横竖这么多年都等得过来,何必急于一时呢?
“我不愿功亏一篑。”傅至景斩钉截铁,“你不必再劝,再过个一年半载又有何妨?”
张敬想起死得不明不白的孝肃先皇后,提醒,“还望公子莫要忘记娘娘的用心良苦。”
傅至景自然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半晌抿唇道:“今日中秋,孟渔跟我提起你。”
张敬一怔,对于孟渔他始终有愧,但成大事者的路上哪能没有半点牺牲?
“孟渔能为公子效劳是他的福分,待来日公子继承大统,为他追封官爵,还他一个清名。”
到时人都死了,还要名声官爵何用?
傅至景暗自哂笑,却也没有立场指责张敬狠心,因他同样的卑劣,用孟渔的命为自己铺路。
他不禁设想,倘若从一开始认祖归宗的是他自己,蒋文峥和蒋文凌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他,他又能否在错综多变的官场里安然无恙?他又庆幸孟渔足够庸碌天真,不曾对皇子造成威胁,才能云谲波诡的京都城里保留一份难得的娇憨与稚气。
傅至景悄无声息地离开,又悄无声息地回府,掀开帷帐一瞧,孟渔全然无知秋意肃杀,抱着被子睡得酣甜,脸颊肉被挤压得微微变形。
他躺下来,把温热的身躯裹到怀里,身上沾染的寒气未散去,孟渔似是觉得冷不愿意靠近他,翻个身就要躲。
傅至景不满地把人逮回来,精准地压着两片唇瓣重重地亲。
孟渔唔的一声,乖顺地张开唇,有什么很柔软的东西灵巧地伸进他的嘴里,他舒服得直哼哼笨拙地回应,却突然的有一点尖锐的痛意从舌尖炸开。
孟渔睡眼朦胧,大着舌头告状,“有人咬我。”
傅至景拍拍他的脸让他清醒一些,等孟渔困顿地睁开眼才冷声说:“谁亲你都张嘴?”
孟渔睡得正香,平白无故被咬醒还被没头没脑地呵斥了一句,委屈得不行,但到底还没彻底醒酒,舌尖又疼,所以只是睁着水润的眼瞳不太高兴地瞪了傅至景一眼。
像被小狗柔软的舌头舔了一下心口似的,傅至景语气软化了点,但还是揪着上一个问题不放,“你连人都没看清就让人亲你?”
要是今夜上塌的不是他呢?
孟渔拱到他怀里很理所当然地软声说:“只有你会亲我啊……”
傅至景被他这句软绵绵的话彻底抚平了怒气,捏着他的脸颊让他吐舌头,“我看看咬伤了没有。”
很红,没流血,有一个浅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