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内名贵的瓷器屏风碎了一地,从前被各个宫人小心打理的器皿就这么摔在了地上,无人问津。
锋利的碎片上还沾上了不知是谁的血,触目惊心。
内室的流苏暖帐明显有被扯下来的痕迹,被扯到地上的暖帐沾着一个清晰的血手印,这是垂死之人最后一点痛苦的挣扎。
燕樾一身寝衣上半身全被血浸透,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不断往后退,他不可置信地说着:“不,不可能,燕殊你居然敢谋反!”
燕殊如同在逛自己侯府的后院一般,以闲适的脚步缓缓逼近形容狼狈的燕樾。
“废裴家,除亲子。皇兄做得不错啊。”燕殊说这些话时语气古怪,好像是在欣赏燕樾的所作所为。
“当初让皇兄坐上皇位时,臣弟是想不到皇兄竟要害明月。”
燕殊指的是皇帝派裴秾来杀明月一事。
“皇兄,臣弟让您最爱的人送您一程好不好?”燕殊幽幽地叹道,露出一个有些奇异的笑容。
他伤燕樾甚至不舍得用自己的佩剑,毕竟佩剑上的剑穗是明月赠予的,他不想弄脏了。
燕殊眼瞳黑得纯粹,并没有什么夺位成功的快感,他将插在燕樾胸口的匕首猛然拔出。
“嗤”的一声,血液飞溅到少年极白的脸侧,满身的血腥气与他脸上那双极为明亮的眼睛结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浓郁到极致的矛盾。
他甚至饶有兴致地勾唇,一如当年他手刃自己父皇的场景。
“嗬……嗬。”披着残破血衣的燕樾发出难听的残喘声,他伸着手想要抓住燕殊衣摆。
燕殊轻易躲过燕樾的手,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目光时不时落在长秋宫的暗道处,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一换下宫装的高挑女子从暗道里走了出来,燕樾看到这女子时又惊又气地瞪大眼珠子,眼角溢出泪滴。
那女子半跪着朝燕殊快速地讲完了消息,燕殊点点头命令道:“玄蝉,我的好皇兄就交给你解决了。”
代号为玄蝉的女子应声,接着她干脆利落地亮出锋利的匕首,表情冷漠地朝在地上滚爬的男人走去。
燕樾临死前最后一刻眼睁睁看到的便是自己的温皇后攥着匕首,像之前与他赏花折下花朵般平淡地结束了他的性命。
……
明月步伐加快朝长秋宫跑去,里面有三两宫女太监带着钱财跑了出来,她躲闪不及总会撞到几个。
“大……大人恕罪!”
大多数宫女太监撞了她只是立马站起来低头往外跑去,而这小宫女还不明白局势的严重性,低头惶恐地朝她行礼。
“无事,起来吧……你是沐芝芝?”
明月拉着这宫女站起来,这宫女身体很是虚弱,她拉她起来时,宫女差点站不稳不得不把所有重量压在明月身上。
最后,宫女只能双手紧紧拉着自己的手臂站了起来。
她定睛一看,女子满面泪水,容貌秀丽,让她顿感眼熟,这正是女主沐芝芝。
沐芝芝自然不是普通的宫女,她被秘密养在后宫,虽穿的是只是宫女的服饰,身上的面料却比平常宫女名贵许多。
若不是温皇后的吃醋阻拦,大臣们会劝燕樾给她她个位分的。
难怪身体这么虚弱,她想起那名婴儿,沐芝芝她才刚生下孩子不久吧。
“您……您是选秀前那位娘子。”沐芝芝愣了一瞬,也记起来赵明月了。
沐芝芝慌乱地看了眼四周,她忽然扯着赵明月的衣袖往外拉。
她往宫里的西边扬了扬下巴:“小娘子别进去了,宫变了,咱们……咱们朝那边的小道逃出去。”
赵明月赶着去见燕殊,她挣脱沐芝芝的手,顺便推了沐芝芝朝逃的方向一把:“别管我,快些走。”
沐芝芝要逃走的原因她有个八九不离十的猜测,燕樾赢了宫变之后指不定要清算哪些人,阻挡他与皇后情深之路的沐芝芝也算得上是一个。
明月没空回头去看沐芝芝,只听见身后多了一阵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她继续朝里走去,鬓边的汗珠渐渐细密起来。
青石板铺着的路伸展着在指引着她,两边高大深红的宫墙像是要压着她往前走这没有尽头的路。
越往里走宫人们就愈发镇静起来,他们默默地走着,没看到她一样做着自己的事,仿佛里面的秩序根本没有失控。
太安静了。
正是知道今日宫变,明月才觉得愈发古怪,这里静得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宫人们的脚步声悄无声息得像是猫儿一般。
一阵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传来,周围没有藏身的地方,她直直地与在这里巡逻的军队撞上。
为首的少年将军是她意想不到的那一位,他身量极高,身披玄色铠甲,看到她之后也愣住了:“赵大人怎么不往里面去?”
吴灼疑惑地询问着,他面色温和看起来不像是经历过宫变的人,而他身后是面无表情的御林军们。
吴灼,临嘉,燕殊,谋反……
赵明月十指紧紧攥起,指甲在掌心刻出一道道指痕,她指甲盖泛着力道过大攥起的苍白,她却全然不理。
她再猜不到就太蠢了,几乎是在看到吴灼的那一刻,明月果断扭头就跑,女子的裙摆散开像是朵绽放的花朵般。
赵明月朝沐芝芝刚说过的小道方向跑去,身后看起来有事要做的宫人们果然一个个追了上来。
他们不敢直接伸手拉住她,任她跑出了一段距离。
少年站在长秋宫大门前漠然地看着这一切,还差十几步啊,明月就到长秋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