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姬笑了笑,和岳听白搭话,“簪月那丫头,方才那眼神真是得了小殿下的真传。”
听白仔细瞧着两人交谈的背影,问道,“簪月她们也跟了阿姝许多年,怎么没听她们唤阿姝小殿下呀。”
“小殿下进京时不过八九岁年纪,先帝认她做义女一事大概只有王府里和九层台年长之人知晓,所以不改姓名,不加封号。可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先帝的奴才,总不能直唤她姓名,只得唤作小殿下了。”
面对这样天真的少女,总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坦诚起来,元姬不由得沉吟道,“想必与我年岁相当的那人,也还是这样唤她的。”
簪月率先走出来把缰绳解开,“姑娘,属下带您去逛逛,不会扫了姑娘的兴的。”
岳听白欣然答应,瞧了一眼还在门口望着自己的秦姝,露出个放心的笑容,“我走啦,你要记得早点回来!”
秦姝点头,目送两人一骑扬尘而去,脸上那一丝暖意才彻底消失。她缓步走出来,不容置疑道:“你既有胆量现身,便是真真掌握了什么消息,不如此刻就带我去看看?”
“来不及了。”元姬言语恳切,丝毫不再做方才的娇柔模样,“是地基的问题,如今高阁框架即将成型,仅凭小殿下和妾的一句话,又如何能去重新翻查,重新修补,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同意这样做的,即便是皇帝。”
“什么差错,能绕得开顾琛的眼睛?”
元姬就料到秦姝还是这般追根揭底的性子,被秦姝抓着胳膊上的伤戳心的疼,咬咬牙,索性说个痛快,“并非是打造地基时有什么缺斤少两,那顾琛是难得的工学奇才,只不过。。。地质勘测的数据,被修改了。”
“建康城下的地质极为复杂,地下溶洞和暗流颇多,故而地下勘测的数据就尤为重要,最后登记在册的数据一直被锁在监工的那间屋子里。那晚。。。那晚谢少将军在扶摇阁附近遇袭,把守那间屋子的将士们护主心切,就,就都赶过去了。”
“果然。”秦姝忽的连连冷笑,声音有些不自觉的颤抖,“我那日觉得蹊跷,却被那些身法诡异之人吸引了注意,原是连我都被这一计调虎离山哄去了。”
谢行周爱兵如子,听闻他有难,再冷静自若的将士也失了理智,何况军士中大多是只顾着打仗练武的汉子,哪有这样弯弯绕的心思。
而自己一心监察京城内的军队是否都出自宫城,以防京外盘旋的亲王及势力偷溜进京,这才被孙无忧钻了空子。这些个心思不难勘破,但须得同时算中了所有可能横插一脚之人的心思和行踪,才能成就此局。
“想必勘测的数据繁多,顾琛无法全部顾及的。”元姬望着身形不稳的女子,轻劝道,“暗河的埋深,溶洞上部岩层的厚度以及扶摇阁的荷载大小,这许许多多的数字,只要稍加改动,这地基就算是毁了。如今还是雨水夏季,地下支护不良,地表的水流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失稳坍塌。”
“早晚有一天?那是哪一天,三日之内又是谁的猜测?”秦姝稍稍倚在身后的栏杆处,唇畔染上了些冷峭的弧度,“当年我得知你化名元姬流落青楼,刚想去寻你你却没了音讯,还以为你使了个绝佳的金蝉脱壳,远走高飞了呢。可听你如今这话,倒像是入了孙府。”
元姬的面容上浮现一抹苦涩,逞强着淡淡笑道,“小殿下愿意寻我,我便不悔来此直
言相告。”
“明日的雨,恐怕不会小。他既然这般肯定是三日,那便是做了万全的打算,殿下,妾今日来此,就是担心您会执拗起来不顾自己的安危,到时高阁坍塌,殿下就算是武功高绝天下也没法子全身而退。”
“你,是来担心本宫的安危的?”
秦姝原本还保持漠然的神情似乎一下子崩塌,双手死死扣住元姬的小臂,迫使对方直视自己,“你四年间了无音讯,我这四年经历了多少生死大难你都不曾现身,孙无忧谋划着将这成千上万的苦役给他的计划做衬的时候你也不曾现身。眼看着那些无辜之人就要被卷进来了,大难临头了,你竟只是告诉我真相,让我离危险晚一些?”
“元依,你我也不过是这庶民中的一个,我们与他们,又有何分别!”
元姬被斥得满眼泪水,却坚决不肯让步,“分别就是,妾在乎生死的人,只有小殿下一个而已。”
第024章默契
“你在颤抖什么。。。”秦姝在她脸上发现了从未见过的痛苦神色,手中连忙一松,果然见元姬当即倒吸一口凉气,不等她捂着胳膊遮挡,秦姝眼疾手快地撩起她的袖子。
一双白藕般的玉臂上布满一道道醒目非常的血痕,还在渗血的地方皮肉外翻,新旧伤口叠加,足见不是一日之功,“你。。。你哪来的这么多鞭痕?”
“孙无忧,他打的你,是不是。”
两人几乎是同时提步想要离去,一个是怒火中烧似乎要去寻仇,一个是早有预料一把拽住对方的长袖再挡住其去路。
“小殿下!”那女子仰头专注地望着她,随着脸上的笑意加深,竟忍不住地涕泪,就这样无声争执了良久,她终于说道,“妾。。。已经不是九层台的人了。”
秦姝被气笑了,这般诛心之论竟也能离奇的让她冷静三分,甩开袖子嘲弄,“对,你不是本宫的人,本宫有什么资格为你讨个公道。”
元姬不可置否,直起身来梗着脖子站在原地。
“好,好,方才是我多言了,这本就是你自己选的路。”秦姝是什么脾气,这般的硬碰硬就会是这样的结果,冷声冷语道,“你对这孙无忧的一举一动甚是了解,连打造地基修改数据他都肯让你知晓,想必你这位新主子对你也是颇为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