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一愣,净慧大师点点头:“本师的意思,王妃已允了。”说着净慧大师将我曾给她的信递了过来:“以后……可莫再叫灵儿传信了。”
翻过页来,却见这张云锦信的背面,写着几句偈:
心若不染,便是无垢。
舍身为人,谁能言秽?
慧根种心,已然照见。
我颤抖着手,搂住了身边的灵儿:“灵儿不哭,姑姑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
醒来当日我便下床了,吃了清粥,我感觉好多了,净慧大师让我念了一段佛经,又喝了水,便再次令我返床休息,她则领着小世子去了佛堂。
后的三日,净慧大师一直留在护嗣寺,一边照顾我,一边为小世子讲经说法。
第四日,我自觉差不多大好了,便求净慧大师让我恢复晨读晚省,净慧大师点头答应,灵儿也为我的康复而开心,我一抱他,他便撒娇不愿从我身上下来。
“静心,你既能行走了,不如随我一道入宫?”
我闻言微微一愣,净慧大师笑道:“已到了我每月给皇后讲法的日子了,我既收你为徒,这便带你一道去罢。”
我点点头:“一切听师父安排,可……灵儿怎么办?”
净慧大师微笑:“灵儿也一道进宫,王妃也允了。”
小灵儿第一次出门,好奇地掀开窗帘,从马车中看着外景。我坐在他身后,也循目望去。前往皇宫一路行的都是京城大道,青石板铺就,与我那次去红雁偏院的小路不同。青石板道正穿过京城集市,那景象却已与我入王府前,大不一样了……
只见店铺一等全都偃牌闭户,路上行商的熙攘人群也尽消失……早前那些在记忆中的繁华似锦似乎从不曾存在般,目所及处,全是一番飘零萧索之景。
看见了我的神色,净慧大师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缓缓道:“蛮族已经打到黄河边了……”
“什么……”
净慧大师叹了口气:“蛮族前日破了凉州,边州,如今剑指京城……”
“……”
“可惜皇上皇后都觉得蛮族不足为虑,老尼这次进宫,还想劝皇后娘娘一劝。”
马车停在宫门前,我抱着灵儿下了车,又扶下净慧大师,这时一匹快马却忽然从宫内冲出,如风般擦肩撞过,我伸手忙搂住灵儿,那马长嘶一声,竟是驾马之人向后拉了缰绳。
只见五丈远处,它终是嘶鸣着落下了前蹄,一个穿着重甲的武人匆匆跳下马,取下铜盔,转身行来……前些天连日阴雨,就连云朵都压抑;可如今,雨过天晴,艳阳升上了青天。照耀着他背影的,是一轮冲出层层叠障乌云的灿烂朝日。许是因为披着日光,他的重甲在新日下,如开了金鳞般,闪闪发亮……
我看着眼前的人,恍如隔世。
“你……”他满是灰尘与汗水的脸上终是绽了一个笑,“我适才还怕看错,竟真是安静。我是说后来怎么再没见你,什么机缘,如今可竟出家了?”
我鼻子微酸,双手合十道:“贫尼法号静心,如今拜在净慧大师门下。”
他挠了挠头:“可惜……我这便要出京城快马送信,军情火急,立即要走,但不知今后哪里能向静心师父请教佛法?”
我回首,只见净慧大师立在宫门口不远处,静静地等我。我扯出一个笑,终是道:“心中有佛,处处都是佛门。”说罢,我便抱起灵儿,转身便进了宫闱。
“你做的那个虎头荷包,我一直贴身带着呢……”后面传来的声音,我听不真切……
穿过一道道朱红大门,穿过一道道雕栏玉砌,终是来到了后宫。举目而望,后宫还是一片繁花似锦,百华争艳的奢华景象,太监恭迎出来,笑道:“净慧大师,皇后打猎尚未归,还请大师就等。”
“无妨。”
“……这位是?”
“这位是老尼新收的弟子。”
“还请两位师父进宫候着。”
我抱着灵儿,同净慧大师在宫中等了大约两个时辰,一个穿着骑装的高挑女子在皇后寝宫门外下了马,粉黛未施,素面朝天,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年纪,一副潇洒清迈的气质。
众人见她,跪倒齐贺“千岁”,我透过帘子望去,只见她高束着发髻,穿着鎏金的皮靴,手中提着各类猎物,一进宫门便问道:“净慧大师可来了?”
“已等候多时。”
“阿弥陀佛……”净慧大师垂下眼,不忍看那些猎物血迹斑斑的尸体,终是走出帘来:“皇后娘娘您贵居尊位,又何必……”
皇后将那些猎物全递给太监,对净慧大师耸了耸肩,笑道:“你教我那套修生养性的法门,本是极好。我日日吃得香,睡得好,可我修身养性,何奈有不识相的处处为难我……昨日我发了一通火,却是打死了一个宫女,后来还是念着大师你跟我说过,不可滥造杀业,我这才出宫去行猎。”
说着皇后也不换骑装,便迈步往榻上一坐:“而且大师你不也说,人只要做了坏事,下辈子便投胎做成为畜生——这些个被猎杀的,按佛法说,也都是因果报应,罪有应得。大师不必责怪我!”
“佛法哪能如此解……”净慧大师尚未说完,便被皇后手一挥,打断道:“要怪就要怪荣妃那个小贱人,如此撩拨我!”
“谁是小贱人?”一声柔美的声音如清铃般响起,只见一个周身华光宝色的女子施施然走来,虽然从前有一面之缘,但直到如今我这才第一次看见荣贵妃的容貌,一见之下,却果真是美若天仙般艳色无双。和她相比,我记忆中的红雁,翠荷,只能算是小家碧玉的秀气容颜;而荣贵妃的美艳,却自有一股如居云端的慑人气度。